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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从来不曾多看她一眼。

哪怕一眼。

他亲手和叶闵制定了一条条严苛的规矩,要她自小经受酷刑一般的锻造,于是她便有了一身的沉疴旧疾。

几个月来一次月事,她习以为常,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宁王艰难地压抑下翻腾的苦涩。

他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扯出一个温柔酸楚的笑来,之后终于道:“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好好调理。”

用二十年的严苛苦训,锻造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再用漫长的余生把她搂在怀中,陪伴着她,一点点为她抹平一身的沧桑斑驳。

其实如今宁王也应该启程前往皇都了,不过他暂时不想去,只是调集了手下亲信将领,各自安排下去,由他们分别挑选边境军精锐赶赴皇都参加校阅。

至于他自己依然留在府中,要几位大夫再次为青葛诊脉,针对青葛身体商议敲定了调养之法,包括膳食,推拿,针灸,以及汤药。

青葛听着便觉麻烦:“我身体还好吧?之前千影阁的大夫从来没说过我有什么问题,况且叶阁主也曾经为我诊脉。”

宁王听她这么说,只淡看她一眼:“并不好。”

他不想说的是,千影阁大夫对于一个暗卫身体好不好的判断,自然和他对自己王妃身体好不好的判断不同。

至于叶闵——

他暗暗地压下对叶闵那无法忍受的情绪,之后用格外耐心的眼神看着她:“听话好不好,我都会安排好,你不需要操心什么,只记得按时用膳喝汤药便是了。”

青葛:“还得针灸推拿……耗时几个月,未必奏效。”

宁王耐心哄道:“是需要一些时日,不过也没什么,慢慢来,我听大夫那意思,便是不能彻底恢复,但若坚持下去,对你身子总有些益处。”

青葛有些勉强:“好吧。”

宁王看她这样:“你该不会对推拿有些不喜吧?”

若要诊治,需要对她柔软之畔的部位进行推拿,这对于大晟大部分女子来说,显然是避讳的。

青葛其实倒是没什么,她只是好奇地看着宁王:“那你呢?”

虽说有女医帮着做这些,但是在最初诊断以及圈定穴位时,可能还是要那位妇科圣手查探。

宁王:“医家不忌,我既请了圣手,给你治旧伤,为你调养身体,还能在意这个?”

青葛便道:“你往往嘴上说得大方,其实心里未必。”

宁王望着她:“这次我是真心的。”

他轻叹了一声:“之前我们吵架,我说你便是寻几个男子来,我也并不在意,睡就睡了,我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你但凡和哪个有瓜葛,我会要对方碎尸万段。”

青葛:“我就知道。”

这时,她便听宁王道:“但是今日,若有人说,可以采阳补阴帮你调养身体,我可以接受。”

他这声音低沉,认真。

青葛惊讶地看过去:“采阳补阴?竟有这等妙法?”

宁王唇角微绷:“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肯定地道:“当然没有。”

这件事之后,宁王召了万钟过来,要他重新制定千影阁暗卫的训练规划,并废除昔日一些陋俗旧习,此时万钟和晚照才闹得不可开交,万钟正是消沉时,突

然听到宁王说这个,也是没想到。

不过细想下也明白宁王意思,便听令行事。

晚照听到这消息后,更是意外,意外之余颇为感慨:“我还记得,我们两个藏在破庙之中烤火,那时候外面下着大雨,你当时看着外面的雨,我只觉得,我们颠沛流离,不知最后落一个什么下场。”

她笑望着青葛:“如今几年时间,你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看着你,我便后悔起来。”

青葛:“后悔什么?”

晚照叹息:“你这几年付出了许多,走缥妫,间接促成了缥妫和大晟的结盟,又撰写了缥妫游记,潜入夏侯氏身边破了夏侯世家的炼银法,立下汗马功劳,又去了缟衮……”

说起来这才几年时间,青葛做了许多事,一桩桩,对外结盟,对内压制夏侯世家,丈量田亩立下不世之功,可以说如今的青葛就算没有宁王,她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青葛也足够幸运,一直被宁王放在心坎上,如今更是为她要改写千影阁规矩了。

她苦笑一声:“两年前,你我各奔前程,看似并无不同,但今日今时,我得到了什么,我只得到一个欺骗我的男人!”

青葛:“可是你终于可以离开千影阁了,你这几年累积了一些资历,离开后,会有一个妥善的出路,而你还年轻,一切都刚开始。”

晚照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还年轻吗?”

青葛:“嗯,你才二十六岁,是不是?”

往日大家年纪都是保密的,如今青葛已经知道,她比自己大两岁。

晚照:“才……”

青葛:“是,才二十六岁。”

晚照低头沉默了好一会,笑了一下:“你说得是,并不晚,我才二十六岁,我离开千影阁,真正属于我的这辈子才开始。”

青葛:“是,凭着你这几年的资历,你会得到一笔银子,一个很好的去处。”

晚照修长的羽睫垂下,轻笑道:“你说得对。”

她望着窗外:“我这辈子,才刚开始。”

属于她自己的一辈子。

至于千影阁,至于万钟,那是要被她忘记的过去。

几位太医初步敲定青葛的调理之策后,宁王安排膳食、汤药以及每日的推拿针灸。

最初是女医为她针灸推拿,但宁王会从旁观摩。

几日后,宁王竟学会了,开始尝试着自己为她推拿,由那位女医指点。

待到他们即将出发前往皇都时,宁王已经颇为娴熟。

他便开始为她安排:“会带着侍女和厨女同去,负责为你熬制汤药烹饪膳食,至于针灸推拿,我来为你做,等到了皇都后,我可能要忙,到时候再另做安排便是了。”

至此,青葛不得不说,他安排得周到细致,她什么都不用操心,自然便听她的了。

而且她对他的推拿也很满意,他颇有天分,手艺学得不错,关键是那双大手——

长期持刀弄剑的人,略带着些薄薄的茧,修长有力,指骨清晰,就那么按压揉捏推拿,让自己血脉通畅,让自己浑身舒坦。

比女医还要好!

青葛甚至觉得,推拿这种事就得男人做!

安排妥当后,他们也该上路前往皇都了。

至于前往皇都的安排,青葛自然要骑马的,她喜欢骑马。

温正卿听说这个,小心翼翼的:“青大人不陪着世子殿下乘坐马车吗?”

最近他总算明白过来,知道宁王和青葛有些干系。

他也是无意中瞄到的,瞄到后,显然很是震惊。

之后一两日,温正卿面对青葛总是不太自在,说话也刻意放轻了。

青葛猜着,他必然不知自己便是昔日的宁王妃,也只是笑而不语。

如今温正卿问起青葛备马一事,越发小心。

青葛直接道:“不必了,我骑马就是。”

温正卿面有难色:“听起来,殿下那里的意思是,想请青大人乘坐马车?”

青葛直接道:“随便他说,不必理会。”

温正卿听这话,往日再是四平八稳,也愣了下。

在禹宁,还有人用这种语气提起宁王?

青葛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真心话。

她略犹豫了下,便有些艰难地挽回:“我意思是说,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殿下想必不会在意吧?”

温正卿反应了一会,才忙道:“是,殿下怎么会在意呢!自然是听青大人的。”

一时温正卿告辞,青葛耳力好,隐约听到他和底下小厮提起来,郑重其事,让一干人等都小心着,万不可有什么不好的言语。

青葛轻笑,想着温正卿是谨慎性子。

其实这宁王府没秘密,府中侍卫暗卫知道的已经不在少数。

她也听到人底下人议论,原话大概是“殿下和青大人如何如何”。

在他们的想法中,宁王寻找自己的王妃,寻了几年,几乎要寻疯了。

如今突然和一个昔日自己的暗卫在一起了,看来是转了性子。

对此青葛也只是听听罢了,从她决定和宁王在一起,便知道自己注定面对一些麻烦,别人未必是恶意的,只是说说而已,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去说吧。

可谁知道,临到出发时,小世子却有意见了。

他闹着要青葛和他一起坐马车。

他鼓着软乎乎的脸颊,羞涩地小声道:“世世就想和青姊姊一起坐马车,要青姊姊搂着世世。”

虽说这孩子也不小了,但他撒娇的样子实在是娇憨惹人。

青葛笑着道:“那我陪你一起坐马车吧,如果你坐马车觉得闷,我带你骑马。”

小世子顿时眉开眼笑:“好!”

宁王从旁看着,眼神淡淡扫过自己儿子,并没说什么。

恰此时青葛出去查看所带行囊,宁王便略有些嘲讽地挑眉,对着小世子道:“这是怎么了?越活越回去了?多大一个孩子,还自称世世?”

真是没眼看!

小世子一听,无辜地道:“父王,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责怪孩儿吗?”

这时恰好青葛去而复返。

小世子马上迈开小腿,哒哒哒地跑到青葛身边,用孩气十足的手指头揪了揪青葛衣角。

青葛:“怎么了?”

小世子轻轻晃了晃小身体,很小声地道:“青姊姊……”

青葛看他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竟仿佛受了委屈。

她便看向宁王:“怎么了?你刚才说他什么了?一转眼他就要哭了?”

宁王看看儿子,一时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道:“他还小,是个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