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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全福要去玉华台掌勺的事,在大杂院里一传开,大家自然为他高兴,不过很快这消息就传到了陈家耳朵里。

陈家两口子都过来了,冯仙儿更是跺脚:“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这可是大好消息啊!”

以前顾全福还能掌勺时候,工资高不提,就说赶上好时候谁家结婚摆席,请他过去掌灶,这当然不能空着手回,都会打个包儿,顾全福手艺好,是个角儿,这包儿都瓷实着呢,陈家也没少落好处。

也就是后来被人家贴了大字报,顾家才不行了。

所以冯仙儿一听,就觉得好事儿来了,可以享福了。

冯仙儿很是得意地道:“带六七个徒弟呢,带徒弟了那就不一样,勤行里讲究,拜了师父,那就是终身为父,平时在师父跟前,徒弟都得小心谨慎地伺候着,这就和以前一下子不一样了,以后咱可是长脸了。”

顾舜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瞧她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冯仙儿掌勺了呢。

顾全福慢条斯理地端着大把儿缸子喝了口,这才说:“现在这会儿,早不是以前时候了,也就是混口饭吃,再说振华两口子也要回来了,住处,吃喝嚼用,后面我家这消耗大着呢,我正要说,你家到底人口少,住房条件宽松,到时候振华两口子回来,让他们先住你们家吧,你们一家三口挤挤,毕竟是亲戚,关键时候帮把手也是应该的。”

顾舜华听这话,疑惑地看向自己爸,心想他可不是这种人。

后来看冯仙儿那马上苦下来的脸,顿时明白了,差点憋不住想笑,她爸可真能耐!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冯仙儿便有些为难了:“那怎么行?”

顾全福:“天这么冷,家里的被子褥子也不齐全,你那里也帮着准备——”

冯仙儿赶紧道:“我说妹夫,瞧你说的什么话,这事儿我们肯定不行,亲戚是亲戚,可这种事,我们哪帮得上忙。”

顾全福便拉下了脸:“敢情咱这亲戚也就到这份上,行,我今儿个算是见识了。”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旁边陈耀堂连忙赔笑,换一个话茬子,把这事给支应过去了。

一时又说起打算让顾舜华进去当红案学徒的事,冯仙儿便随口道:“这叫怎么回事呢,那也得让跃华去啊,跃华不想,就振华啊!”

顾全福本来就看她不痛快,现在听到这话,竟然是直接抬起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之后怒道:“翠月,这是怎么回事,大冷天的,家里还有蚊子哼哼着,你平时怎么管家的,臭虫烂蚂蚁的你也不管管!”

这话说得……就差明面上指着鼻子骂了。

旁边顾跃华直接笑了:“爸,蚊子呢,在哪儿?我这里有蝇子拍,你指哪儿我就打哪儿,以后那些蚊子苍蝇的肯定不来咱家!”

冯仙儿本来就因为刚才顾全福拉下脸的事别扭,现在更是下不来台,尴尬地站在那里,前不得后不得的,彻底没了面儿。

这一家人怎么这样?有这样对亲戚说话的吗?

陈耀堂看这情景,知道冯仙儿乱说话惹人厌,便呵斥道:“你回家去,别在这里碍眼,我们爷儿们说话呢,哪有你插嘴的地儿,回去!”

冯仙儿一个怔楞,她没想到陈耀堂也这么说自己,她委屈死了,无法相信地盯着陈耀堂。

陈耀堂凶起来了,直接抬巴掌:“你是不是想挨揍?”

这时候按理旁边的亲戚都该劝劝,但是顾家人,从顾全福到顾跃华,再到顾舜华,自然没人搭理。

你们家的事,谁爱骂谁就去骂,关我们什么事?

就连陈翠月,也仿佛哑巴了,在那里低着头穿针引线,也不知道在缝什么,缝得可用心了。

冯仙儿彻底没辙了,没人给她面儿,她也找不回来面儿,她只好起身,讪讪地出去了,等出去,她还不明白,好好的串亲戚,她怎么就能活生生被人赶出来?

这还像话吗,这还有点规矩吗?这群人都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而冯仙儿自己出去后,陈耀堂却是赔笑着和顾全福说话,一口一个姐夫的,又奉承了一番,说顾全福手艺了得,将来一定有大成就。

顾全福只阴不搭地回了句:“咱就混口饭吃,哪像你,能把死的吹成活的,咱没那本事,就是勤行里伺候人的。”

可怜陈耀堂费了多少嘴皮子拉满的气氛,全都被戳破了。

他干咳了声,终于说:“对了,姐夫,你看这学徒的事,能让陈璐算一个吗,她没工作啊,在家闲着,也没事干,让她好歹学点手艺,以后嫁人了,也能混口饭吃不是吗?”

顾舜华听到这个,马上警惕起来了。

她就说,这两个人跑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闹得是哪一出,敢情是为了这个?

她很快把小说里的一些剧情和现实结合起来,大概总结了下,估计是陈耀堂已经和那个什么罗明浩勾搭上了,想要自己爸肚子里的绝活儿,可爸的绝活儿都是藏肚子里,还真没写过什么菜谱,如果这个时候贸然让他写菜谱,他肯定不愿意,所以就想让陈璐过来学艺,学会了后,他们就把御厨后人的这面大旗拉起来。

顾舜华人在后屋,耳朵却支着,听这边动静。

好在,自己爸爸现在对陈家反感着呢,果然是没答应。

陈耀堂说了一番难处,可自己爸爸脸比锅底难看,嘴巴比蚌壳结实,哪里肯松口,最后陈耀堂也没办法,走了。

顾舜华这才松了口气,想着幸亏自己过去跟着爸爸学厨,正好能留心提防着,反正自己爸爸的那手绝活儿,怎么也不能便宜了陈璐。

*

这天,顾舜华早早地过去幼儿园办手续,幼儿园一个孩子一个月十二块钱,包三餐伙食费,顾舜华进去大致看了看那三顿饭,营养好,花样多,肯定比自家做的饭好,这样虽然花钱了,但孩子营养能上去。

毕竟两个孩子现在太瘦弱了,和同龄的站一块,矮人家半头,当妈的心里看了揪得难受。

顾舜华当即交了两个孩子一个月的幼儿园费用,办了入院手续,之后顺路,正好过去王新瑞爸那里,托他帮忙买了二十个鸡蛋和两斤白糖,等拿到了,便赶去新街口的公用胡同,这胡同里有一家做鸡蛋糕的,叫谭老四鸡蛋糕。

鸡蛋糕是用面粉白糖还有鸡蛋做的,这个也是多少年的小吃了,据说从元朝时候就有了,现如今市面上国营副食也有卖鸡蛋糕的,不过市面上鸡蛋糕味道到底糙,要么就是发得太粗,总之不够地道。

顾舜华爷爷当年在宫里头做御厨,和一位白案师傅要好,对方曾教过他一些白案上的绝活,这其中就包括鸡蛋糕了。

到了顾全福年轻时候,他和谭老四关系好,看他可怜,便把做鸡蛋糕的绝活儿传给了谭老四,谭老四靠给街坊邻居代做鸡蛋糕,收一点加工费来过日子。

如今顾舜华就是去找他。

谭老四看到顾舜华,自然没话说,连钱都不要,帮顾舜华做鸡蛋糕。

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鸡蛋糕做好,刚出锅的鸡蛋糕放在一大张篾片上,又垫了透明油纸。

鸡蛋糕是五瓣梅花形,中间印着红色双喜盘花,才蒸好的鸡蛋糕黄澄澄的,质地松软,闻着一股轻淡的香味,这正是顾舜华记忆里的味道,有多少年没吃过了。

“尝一个吧。”谭老四拿起来给顾舜华。

顾舜华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口感松美,质地细润,比例和火候都恰到好处,鸡蛋的香完美地融入到面粉中,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

“真好吃!”

“是吧,这老手艺了,反正来做的都说好吃,喜欢就好!”

谭老四帮顾舜华把鸡蛋糕装进了油纸袋子里,封好口,又给她拿了一个网兜拎着,顾舜华临走前,扔下一个油纸袋子,算是谢礼了。

人家记挂着自己爸爸的那点恩情,不过她却不好意思让人白忙活,毕竟睡也不富裕,还得养家糊口呢。

谭老四在后面吆喝:“闺女,回来!”

顾舜华却已经赶紧跑远了。

她坐着公交车,提着鸡蛋糕,先把另外三袋子放回家,然后拎着两袋子过去雷永泉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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