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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猪场散发着熏人的味儿,好在顾舜华什么条件没见过,倒是也不至于太难受,冯保国领着顾舜华来到了一处破败的土砖平房里,见了养猪场的主任,那主任姓吕,是冯保国媳妇的叔叔。

冯保国和吕主任说明了情况,最后道:“叔,你看看尽可能想办法吧,我和你说过,这是我师傅的闺女,我小师妹!我师傅可是御厨,玉花台的顶梁柱!”

顾舜华也忙和吕主任寒暄,说明了来意,客客气气的,又把自己准备好的点心递上去:“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吕主任您尝尝味儿。”

吕主任其实事先听自己侄女提过这事了,他叹了口气:“能帮我肯定尽量帮了,不过这事,难办哪!”

顾舜华听这话,心便轻轻地顿了下,如果不成的话,弄不到猪肉,那一切计划都成空啊。

旁边冯保国忙道:“叔,我们也是大老远过来的,您看看想想法子,这是我师父的闺女,我师父对我有大恩,这一次要不是我师父,我转正的事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顾舜华也从包里掏出来一条烟,带过滤嘴的牡丹烟,整整一条,这个拿出来,到了哪里都有分量。

她不着痕迹地递给了冯保国:“吕主任,您就抬抬手,帮我们这一把,等回头我们做出来,也请冯主任尝个鲜。”

吕主任却没要,推回去了:“这个可不行,这个可不行,其实这个难办也不是我说的,主要是我们上面,毕竟这是厂子里的食品站,也是为了给职工落点实在东西,咱要是往外头卖,总得有个交代。”

顾舜华多少懂了:“咱倒是不在乎钱,关键是要拿到肉,还得是后腿肉。”

吕主任一听,犹豫了下,看看冯保国。

冯保国道:“叔,咱都不是外人,什么价您就直接说,也不用藏着掖着。”

吕主任这才道:“这也不是我定的价,是上面,毕竟我们得给单位职工谋福利不是吗?大家伙辛苦养猪,一年到头总得落点好。”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又伸出曲着的一根。

顾舜华便懂了,一块五一斤。

现在市面上的猪肉,要票的大概七八毛一斤,个别门路弄到不要票的话大概是一块钱,上等五花肉特别贵的也可能要花一块一甚至一块二。

吕主任的报价只是后腿肉而已,后腿上还有后腿骨头,真要抽出来肉,那得缩水一小半。

结果竟然直接一块五一斤了。

这价钱,可真不便宜。

吕主任可能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侄女女婿带过来的,他干笑了两声:“可能是有点贵,不过也没办法,这不是不要票吗,按说这是厂子里的食品站,是给大家伙准备的。”

顾舜华却在简单衡量后,已经有了主意:“行,一块五一斤,不知道吕主任这里能搞多少斤?”

她这么一答应,吕主任倒是有点意外:“一块五一斤你想要?”

市面上不要票的也就一块出头,那还是上好五花肉呢,这猪后腿,估计也就出一多半的肉,等于这瘦肉要卖到两块多一斤了。

顾舜华:“是,我要,而且只要后腿肉,带骨头的新鲜后腿肉。”

吕主任皱眉,想了想:“你要是真要的话,正好后天我要宰一批猪,打算给大家伙分猪肉吃,到时候猪后腿给你留着,我估摸着能杀七八头猪,这七八头,得有十几个猪后腿,都给你留着了。”

顾舜华迅速地计算了下,一个猪后腿大概是二十斤,这样一个猪后腿就得三十块钱,如果给自己十五个猪后腿,那就是四百五十块钱,自己还有五六百,到时候还能剩下一百多留作急用。

这猪后腿肉的价格自然是贵了,后面卖的话,清酱肉必须卖上去价格,不然就是血亏了。不过她考虑着,将来能吃得起清酱肉的,这必然是不在乎钱的主儿,别看现在世道穷,但一定有人能吃得起这个。

再说,她现在在玉华台,买一斤两斤肉容易,但要大量地买猪后腿,根本不可能有门路,现在两块多一斤能大量地买,那也只能认了。

当下道:“行,我全要了,我可以先交订金。”

她这么麻利儿答应了,倒是让吕主任吃惊不小,毕竟这可是好几百,花几百买猪后腿,里面带着骨头,又不能炼油,这是要干嘛?

就连旁边的冯保国也忧心忡忡:“师妹,这可是不小的一笔。”

顾舜华:“既然打算做了,那就来一个狠的,我豁出去了。”

冯保国发愁:“太贵了,以后就算做出来,有几个能吃得起,再说万一中间出个什么事——”

顾舜华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没解释什么。

当下细谈了具体怎么交货,具体怎么算斤两,最后顾舜华给了一百块钱的订金。

从大兴回去大栅栏,冯保国垂头丧气的,他总是怕自己连累顾舜华赔钱,他觉得这太贵了,心里也愧疚,顾舜华反过来安慰了他一番。

到了家,顾舜华和顾全福大致提了提今天的买卖,顾全福开始的时候觉得冒险,但到底在勤行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见识也多,一旦接受了这件事,听说要花四百多,倒是也没太惊讶,反而点头道:“猪肉不容易买到,你别处三块钱也不见得有,现在买到了就是赚到了,等这清酱肉做出来,卖十块是它,卖二十块也是它。”

这倒不是顾全福自夸,清酱肉这个东西,特别是腌制够时候的清酱肉,有价无市啊,过去那会儿,慈禧都好这一口,喜欢用清酱肉熬冬瓜。

做好了后,搁过去就是贡品,一般人没资格尝。

本来一口气花出去四百多还觉得有些忐忑,听自己爸这么一说,顿时吃了定心丸,怕什么呢,未来都是机会!

当晚早早地睡下,第二天,送了孩子去托儿所,她就跑着找房子去了,后天过去取猪肉,她今天必须找到一处房子,而且还得距离自己工作的地儿不能太远。

顾舜华去找了王新瑞,让王新瑞帮忙问,问了一圈也没消息,最后回去找潘爷,潘爷一听:“这个我扫听扫听。”

到了顾舜华中午下班回来,潘爷已经有消息了,说是在百子湾找到一个房子,面积也有十一二平,租金只需要一个月五块钱。

潘爷:“就是太偏了,也太远了,晚上根本不见什么人影,不过倒是有一趟公交车过去。”

顾舜华拧眉,这肯定是有点远了,过去那边要七八公里呢!

做清酱肉每天都要下功夫,这就意味着顾舜华每天都得跑到百子湾去。

潘爷:“不行我再给你找找,可咱们这附近,真不可能有房子,这到处多是人,随便有个空地儿早就被占上了,肯定得去荒凉地儿找,郊区才有空地,也便宜。”

顾舜华:“潘爷,不用了,就这个吧,我急用,就今天订下来,再说这个便宜,一个月五块钱,我如果换个地儿,真不见得这么便宜。”

潘爷:“行嘞,那我给你地址,你自己过去。”

事不宜迟,顾舜华不想耽误,要了对方的住址,匆忙赶公交车过去。

这么一赶公交车,顾舜华才发现,这可真是荒凉啊,特别是公交车一出了双井,周围都是庄稼地了,这个时候麦子已经到膝盖那么高了,绿油油的,风一吹,有阴山脚下那个味儿了!

顾舜华下了公交车后,脚踩在土路上,到处找,周围荒得不见一个人影,最后终于碰到一个赶着驴车的,估计是进城送菜的,当下赶紧问人家老大爷。

老大爷倒是好心,让她上车,说顺路,捎她过去。

总算按照潘爷说的,找到了对方,对方是个挺和蔼的老爷子,姓岳,说这是北京东郊机制煤球厂的宿舍,是自己大哥分的房子,不过现在侄子结合了,回不来了,他就帮着租出去,好歹落个钱,寄给他侄子。

所谓结合,意思就是和本地人结婚了。

而顾舜华听到“北京东郊机制煤球厂”却是皱眉,心想这不就是自己嫂子工作的煤球厂嘛,那北京东郊机制煤球厂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也太远了,嫂子每天都这么辛苦上下班呢。

当下去看了房子,倒还算干净整齐——主要里面也没什么东西,房子外头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院,小院因为没人打理,已经长了杂草。

顾舜华其实还是觉得远,但这个时候也没别的选择,位置好了肯定贵,她也不舍得,最后咬咬牙,定下来了。

五元钱一个月,她一口气给了十五块,先租三个月的。

岳老爷子乐呵得合不拢嘴,把钱塞兜里后说,需要什么尽管喊他,怎么着都行,他就住隔壁。

说定了房子后,顾舜华也略松了口气,不过需要做的还有很多,清酱肉的所谓清酱其实就是酱油,她需要大缸,需要成缸的酱油,还需要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都得要票。

大缸她问了问岳老爷子,说可以帮着从当地农民手里买,至于其它的,只能去麻烦王新瑞了。

顾舜华跑去找了王新瑞,王新瑞一听要那么多,也吓一跳,顿时觉得这个风险太大:“万一弄不好,被查了,你这日子怎么过?”

顾舜华知道王新瑞是好心,不过没太多解释,她立即又跑去雷家,看看能不能弄到调料。

也是找调料心急,没想起来还有冯书园这一茬,她直接找雷永泉,结果冯书园好生看了她一会,才说:“他不在家,刚出去找同学打篮球去了。”

顾舜华:“那阿姨呢?”

冯书园:“阿姨和牌搭子打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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