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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得水当然高兴,看着那驴肉,开始吹了:“有句话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驴肉做得最好的,知道是哪里吗,是潍县驴肉火烧,那得刚做好了趁热吃,吃着烫牙,火烧皮得是刚烤好的,外面的皮酥得掉渣,里面的驴肉炖得那叫一个烂,咬一口,肉汁就往外溅,香得人都麻了!那地方的杠子头火烧也有名,那火烧硬着呢,但慢慢嚼,能嚼出甜味来,香甜香甜的,我以前时候,每天早上来一碗三元牛奶,把杠子头撕碎了泡里面,那个奶香味儿啊……”

牛得水说得那叫一个一脸陶醉,听得顾舜华都馋了:“我回去得赶紧炖起来,不然馋得晚上睡不着觉啊!”

谁知道牛得水他闺女从旁边说:“姐,医生之前让我爸少吃,可我爸就是不听,胃口好得要命,胡吃海塞的,这两天我也控制着他呢!”

这一句话,可算是把牛得水打回原型了,他无奈地对顾舜华说:“瞧瞧,我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啊!有吃的还不让吃了?”

离开的时候,牛得水闺女送的,顾舜华自然趁机问起来治疗的事,牛得水闺女道:“我爸打听了懂行的,说这种病,在国内治不治一个样,治了后人可能没病死,先给治得不行了,要是去国外,有可能还可以治。我爸就不治了,说他这条命,只有老天爷来收,死也不死医院里,还说他命硬,他就等着看阎王爷敢不敢上门收。”

顾舜华:“我听说这种病,也不一定怎么着呢,关键是看精神,牛叔精神这么好,没准就能扛过去呢!”

得了胃癌,还胃口那么好,精神头这么大,顾舜华觉得,没准就能熬过去。

牛得水闺女:“对,大夫也说,精气神好,这病就发展得慢,谁知道以后呢,反正现在每天是傻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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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舜华回来的路上就琢磨这个事,其实事情早发生了,要说多难过,那个劲儿也就过去了。

她更多的是想着,多看看他,反正最后过得挺高兴,那也确实够本了。

因为这个,反倒是开始琢磨起来驴肉了。

先打了鸡蛋,洒了面粉,搅拌均匀了,便将驴肉裹了这些鸡蛋面糊糊来炸,炸到了外面看着泛一点金黄就捞出来。

捞出来后,选了各样调料,全都包在纱布中放进水里,再切了葱姜也都扔进去,用旺火来煮,等眼看着烧开了,这样调料的味道充分地浸润到了水中,这时候就把火来慢慢地炖。

就得是慢火来焖炖,不怕熬时候,也不怕费火候,这样才能入味,足足炖上一个小时,这个时候开锅,热腾腾的驴肉香味便充溢着小小的房间。

顾舜华用筷子在冒着白汽的锅里捞了一块,放在碗里,吹凉了后尝了一小口,已经是滑嫩酥软,驴肉的醇香全都在里面了。

她满足地叹,心想果然驴肉就是好,比牛肉猪肉鲜嫩,闻一闻都让人垂涎三尺!

她先取了一些来,给佟奶奶潘爷都尝尝,又给父母留了几斤,剩下的,便想着过年时候慢慢吃。

这种驴肉,可以放凉了切片,用西瓜酱或者蒜蓉来蘸着吃,或者买新出炉的芝麻烧饼来夹着吃,反正上等好肉,都炖好了,放那儿随时都能吃。

给大家伙尝了后,自然没有说不好的,这时候任竞年又带着孩子置办了各样年货。

置办年货,得拿着副食本,副食本上攒了多少就能买多少,但是顾舜华不用操心这个,守着饭店,还能缺了这个,自然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家里又不缺钱,肯定是过一个痛痛快快的饱年!

顾舜华自己买了一件新毛衣,两个孩子也买了一件黑色小皮衣,那小皮衣里面是翻毛的,冬天穿着特别暖和,就是没帽子,得自己配一个棉帽子。

至于任竞年,也置办了一身新的,他的大件都是以前兵团发的,其实搁现在穿出去依然挺好的,不过顾舜华还是给他置办了一身呢子大衣,黑色的,很厚实,穿上显得人高身挺。

陆续买了不少,提着一兜兜地往家里拿,放得小屋角落里全都是了。

置办了年货,也就到了腊月二十三,于是全家都过去澡堂里泡澡。

去的是清华池,就在虎坊路那块儿,距离大栅栏两公里,远是远了点,不过清华池好啊,过年了,怎么也得把自己整利索了。

清华池这澡堂子说起来也有七十多年了,大家都认。

这时候的澡堂子去晚了就没铺位,好在任竞年现在已经很清楚里面的门道,早早地预订好了,过去了后先领了事先订好的竹筐,然后任竞年带着满满,顾舜华带着多多,各自去了男女浴池。

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场,还叫了搓澡刮痧的服务,做了头发,修了脚,任竞年还带着满满一起推了头,反正正儿八经享受了一会。

收拾利索了后,顾舜华出去,便看到任竞年带着满满等自己和多多呢。

天冷,才洗过澡的满满脸上红扑扑的,她便拿来了雪花膏给他抹:“等回去风一吹,仔细皴了。”

她和多多已经抹过了,抹完了又问任竞年:“要不你也抹点吧?”

任竞年忙说:“我不抹。”

多多则是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任竞年,他推了平头,看着更精神了,不过孩子却觉得:“新的爸爸和之前的爸爸不一样了。”

童言童语的,两个大人都笑起来,顾舜华笑了声:“你统共就一个爸,这还分新的旧的!”

洗过澡之后,到底是神清气爽,回到家里,恰好顾跃华回来了,他也放假了。

上了半年学,倒是见识了不少,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了,不像以前做事没轻没重。两个孩子看到他,高兴得很,喊着小舅舅冲了过去,顾跃华便将他们抱起来,又给他们当秋千玩。

陈翠月自然照例问起来顾跃华找对象的事,顾跃华一听就头疼:“班里就五个女生,平时根本没接触过,哪那么容易找对象呢!”

陈翠月就开始叹气,又让人帮着介绍:“好歹得谈着了。”

中午时候,一家子吃了个团圆饭,饭桌上难得热闹,现在顾跃华和任竞年上大学了,顾舜华也上了电视大学,大家难免说起上学的事,还有现在的“出国热”,不少人都想着学英语呢,公派留学生只要考上,国家就供着去国外读书,多好的机会。

顾跃华:“我给我哥写信特意问了,说人家国外的厕所比咱们厨房都干净,地面光溜溜的,发着光!资本士义国家就是和咱们不一样呢!”

陈翠月一听:“所以那是资本士义国家啊,资本士义国家是抢了咱们中国的好东西才有今天的好日子的!当时他们抢了圆明园多少东西!”

大家听了都笑,连连点头,说对,所以大家要出国,要学习国外,这就叫师夷长技以制夷!

***

到了下午,天就飘起来雪花了,给大杂院蒙上了一层轻淡的白,饱经沧桑的灰墙灰瓦,若隐若现起来,也就带了一些神秘的感觉。

小孩子穿得跟球一样,跑出去踩雪玩,一跑一串小脚印。

顾跃华出去找朋友玩儿,陈翠月和顾全福在家猫着,喝喝茶水烤烤手,任竞年和顾舜华也就在家看书学习。

晚上时候大家就随便吃了点,两个孩子白天玩多了,早早睡了。

顾舜华用扫帚扫了窗台上的雪,关紧了门窗:“今年到现在还没下雪呢,倒是希望下一个大的,瑞雪兆丰年。”

一回头,任竞年却拿出来半瓶子葡萄酒:“喝点吗?”

顾舜华眼睛都亮了:“哪来的?”

任竞年:“你管哪里来的,只管要不要喝。”

顾舜华笑了:“当然喝!”

一时转头看看床上睡着的孩子,都忍不住笑起来,竟然有种小时候背着大人偷吃零嘴的兴奋。

之前顾舜华为了学习的时候不影响孩子,便做了布帘子,孩子睡着了,他们把布帘儿一拉,至少灯光不会影响到孩子。

现在自然是给拉上了,拉上了后,夫妻两个就痛快了,半瓶子葡萄酒,对着喝。

这时候,外面恰好飘起来雪花,星星零零的就那么从窗外划过,像是一朵朵清冷美丽的芦花。

顾舜华拿出来陶瓷盆,从里面翻出来各样吃的,用刀切了切,炖驴肉切盘,切清酱肉,干炸小黄鱼,还简单调制了一个乾隆白菜。

反正日子过得富裕,好吃的就可着吃,千万别不舍得,顾舜华现在也悟了,吃到嘴里的享受到的才是自己的,管它呢!

葡萄酒是张裕葡萄酒,比普通啤酒瓶高很多,瘦瘦长长的,倒在白瓷杯子里是嫣红嫣红的色泽,让人想起三月的桃花,想起结婚时候艳美的大红绸。

顾舜华喝了几杯后,竟醉意熏熏了,她喃喃地道:“我明明喝的葡萄酒,怎么觉得好像醉了。”

任竞年叹:“你以为葡萄酒就喝不醉?”

一时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过来了:“不让你多喝,你非要多喝,看,醉了吧。”

顾舜华嘴里嘟嘟哝哝的,任竞年却已经将她抱起来:“好了,上床了。”

窗外,雪花依然飘飘洒洒,倒脏土的妇女缩着脖子,回来后忙不迭地关紧了门,屋子里的白炉子总是烧得旺,暖融融的让人舒服。

才洗过澡的身子,透着软绵绵的香。

这一夜,顾舜华搂着自己的男人,痛快淋漓。

劳累了一年后的夜晚,酒很美,肉很香,男人也仿佛很让人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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