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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迎云当然是不甘心。

她手底下随便拿捏着小丫鬟而已,她本来要教训一番,结果现在竟然被白简这么领走?还赫然成了父亲身边人?她怎么能服气。

就算白简亲自出面又如何,那到底不是父亲。

霍迎云望向了白简,笑着说:“白简姑娘,你怕是认错人了,这个小丫鬟叫香妩,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着,前些日子,突然不见了,不曾想她竟然冒充带发修行尼姑,竟然骗了姑娘,如今依我看,还是让她继续留在这里,我自然会好好惩戒。”

接着,她又莞尔一笑:“至于说那祝寿图,自然是本小姐亲自所绣,岂能有假?”

她这句话说得却是高明,把白简责任推得干净,只说白简是被香妩愚弄了,如此一来,不至于得罪白简,却又能留下来香妩,不至于让香妩被白简带走。

白简听闻这话,却是平静地望着霍迎云:“小姐,这位香妩姑娘只是恰好和你院子中香妩姑娘同名而已,并不是那一个,记错是你吧?”

霍迎云皱眉,盯着白简:“你可有证据?”

白简面无表情:“有人证。”

霍迎云笑:“人证?那你问问这屋子里丫鬟,她们每一个都是人证,都知道这香妩是我房中丫鬟。”

白简:“我人证是侯爷。侯爷说,这是八角庵待发修行姑娘。”

霍迎云笑一下子凝固在那里了。

在这定远侯府,她父亲定远侯就是说一不二,在这里,他说这匹马是白色,就没有人说是黑色。

所以现在,白简说人证是自己父亲,那就没有人再说她不是了。

她眯起眼睛,望向白简。

白简神情依然平淡。

霍迎云深吸口气,她彻底明白了。

自己身边这个看着长得模样不错但是傻乎乎小丫鬟,已经攀上了高枝,她竟然爬上了自己父亲床!

千防万防,谁能防到这个?!

事到如今,白简和朱衣亲自出面,且话说到这份上,她是再没法说什么了。

霍迎云此时依然在笑,虽然笑得有些僵硬了,但是她依然道:“既便如此,那绣成祝寿图,也是我亲手绣,我这里怕是没有这位香妩姑娘绣成祝寿图。”

然而她刚说到这里,旁边一直安静地扯着白简袖子香妩突然说话了:“白简姐姐,我刺绣时用手法,只有我自己会,没有人能够模仿。”

她这话一说,所有人都看向她。

霍迎云嘲讽目光,旁边小丫鬟无法置信目光,还有往日自己要好姐妹那担忧目光。

香妩便觉得,这些目光仿佛一道道藤蔓,纠缠住自己脖子,让自己无法呼吸。

她开始意识到,在小姐,在院子里奴仆丫鬟,甚至在自己那些小姐妹眼中,香妩应该是怎么样一个人。

香妩是一个小丫鬟,一个小丫鬟,她应该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不敢说话,她怎么可以大声地和小姐论理呢。

无论你有理没理,在小姐面前,你就是没理。

过去十年,香妩也一直这么以为。

但是现在,她说出这些话,她开始和小姐争论了。

她不想当她们眼中那个安分乖巧小丫鬟香妩了。

所以香妩昂起头来,就那么望着霍迎云,问道:“小姐,你如果还是不信,可以把祝寿图拿来,我便是不看一眼,都能说出里面布局以及针线勾勒,小姐你能说出吗?”

霍迎云眼神一顿,她盯着眼前小香妩。

小小丫鬟,此时和她面对面站着,再没了昔日懦弱和胆怯,她就那么望着自己,要和自己对质,要和自己理论,要和自己辨个是非。

这并不是她往日熟悉那个小丫鬟。

默了好半响,霍迎云咬牙,到底是忍下了。

她看看旁边白简,僵硬地笑了下:“既然香妩姑娘说得这么确切,想必是我弄错了,那就拿走吧。”

她既这么说,白简也就没多问,毕竟这是侯府小姐,是侯爷女儿,能顺利地带走香妩和那祝寿图,才是她任务。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霍迎云命人取来了祝寿图,递交到了白简手上。

当下白简带着香妩就要离开。

等到白简一行人走出院子,撑着笑模样霍迎云终于受不了了。

她回到房中,一把将那屋中摆设统统扔到地上,气恨不已地道:“贱人,真是一个贱人!往日侯府里养着你,我也待你不薄,结果你倒是好,竟然仗着姿色去勾搭我父亲!”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和我理论?不就是仗着自己姿色好,仗着白简和朱衣给你撑腰吗?”

“万秀阁里,那都是父亲妾,你看他何曾将那些人看在眼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说不得明日便被野狗拽了出去吃了!”

这么咬牙切齿时,房中诸般摆设统统扔到地上,有还飞到窗外,一时之间屋内外一片狼藉,伺候着奴仆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在那里,不敢吭声。

霍迎云气急败坏,看着地上跪着众位丫鬟,一眼看到了那月晴兰若几个:“你们几个可看到了,那香妩如此下贱,竟然做出这等荒谬之事,你们若是敢学她,先把你们打发了!”

几个丫鬟一个个噤若寒蝉。

今日香妩种种,已经让她们震惊不已,无法相信那就是自己认识那个傻乎乎香妩。

而现在小姐话,更是让她们胆战心惊,一个个纷纷说自己不敢。

霍迎云却依然是恼恨。

虽说父亲总是外出,和他们姐弟并不亲近,但是身为侯府唯一小姐,她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从来不曾缺过!除了那楚潭云让她心中倍感无奈,有了求而不得苦恼,可以说,她从来没受过任何委屈。

但是现在,一个香妩,竟然让她在这么多丫鬟面前狼狈不堪!

她觉得丢人丢尽了!

正这么恼着,突然,她看到了前面跪着兰若。

她就想起来了。

原来在那庄院里,住在那竹楼竟然是香妩,那一抹绿色身影就是香妩,这个小贱人躲在竹楼里不让自己进去!

她远远地看着自己进不去,心里怕不是在笑话自己!

那是自己昔日丫鬟啊,竟然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了?

还有,还有,那早蟹,竟然是香妩让人送给自己吃?

霍迎云想起这个,只觉得嗓子噎得慌,一口气没上来,踉跄一步,险些摔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她缓过神来,死死地盯着兰若,用异样声音问道:“你过来。”

兰若战战兢兢地上前:“小,小姐。”

霍迎云脸上喜怒不显:“当时我让你过去将那绣扇送过去,你见到那人了吗?”

兰若在一番震惊后,慢慢地也意识到了,那个贵人,竟然,竟然就是香妩吗?

她不敢相信,但隐隐有所感,想到这种可能,她浑身都在发冷。

她惨白着一张脸摇头:“没,没见过。”

然而这话说出后,霍迎云直接一个巴掌过去了。

“啪”一声,兰若脸上火辣辣地疼,她也不敢吭声,就死死地咬着唇。

霍迎云笑:“你还敢说没见过?你这个背主奴才!我让你送,送是贵人,是要送给燕京城来贵人,可没说让你送给那个贱人,你竟然拿着我东西去讨好那位贱人!凭她也配!”

兰若瑟瑟发抖,低着头,也不敢辩驳。

她知道小姐是什么人。

小姐生气了,就要发泄出来,如果自己辩驳什么,她只会更生气,那自己就可能更会挨打,所以她垂着眼,依然一句话不敢说。

倒是旁边月晴,看着这情景,眼里泪都要落下来了。

她想着刚才香妩,那个胆怯懦弱香妩,竟然敢直视着小姐,和小姐争辩理论。

她觉得香妩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她喜欢现在香妩,现在香妩身上放着光,带着一种她无法直视光彩。

她想到这里,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些冲动,想过去告诉小姐,凭什么香妩就不配享用那绣扇?那绣扇就是香妩绣出来啊!

可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并不敢。

她攥紧了拳头,心想,她不是香妩,香妩如今伺候侯爷去了,是一步登天了,才有底气,她现在没那底气。

霍迎云气急败坏,恨得心都在滴血,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怎么竟然去讨好她昔日奴婢,还沾沾自喜觉得这燕京城来贵人看来颇为讨好。

“不就是一个贱婢!”霍迎云咬牙这么道。

谁知道这话刚说完,就听得门外脚步声,接着一个小丫鬟匆忙跑进来了。

那小丫鬟声调都是颤:“小姐,白简姑娘又回来了。”

又回来了?

霍迎云眯起眼睛:“她又回来做什么?”

小丫鬟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霍迎云:“让她进来。”

很快,白简进来了。

白简依然面无表情:“小姐,香妩姑娘过来帮着刺绣,当时带了一些随身物事,奴婢过来帮她带回去。”

霍迎云听这话,开始都有些不敢相信。

还可以这样?

你们硬说这香妩是什么庵子里带发修行,行,我就认了,我憋屈我忍着。

可是,你们现在竟然还光明正大连那贱婢物事都要一起拿走,这不是欺负人吗?

黑白正着反着都你们说了算?

霍迎云张口就道:“不——”

然而白简却道:“有两样物事,是侯爷赏给香妩姑娘。”

霍迎云那个“不行”硬生生地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