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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人群中,励步吏部左侍郎陈大人家眷陈夫人,正眼巴巴地往这边看。

她丈夫只是四品官衔,她降一级得诰命,也只是五品诰命而已,按照往年规矩,是万万没机会进宫祝寿,可今年不同以往,这是皇上为太上皇祝寿,百官同庆,是以国外恩准,五品诰命也能进宫赴宴拜寿,这么一来,她算是挤进来见见世面了。

第一次来,自然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一时听别人说,前面那是博远公主,便眼睛放光,心中暗暗存了巴结意思,她家大儿媳妇更是小声说:“娘,你看,那就是博远公主,听说这位博远公主是当今皇上孪生妹妹。”

陈夫人点头:“是,我看着她和你们年纪倒是相仿,回头你们热络殷勤一些,或许就对了人家公主眼缘。”

大儿媳妇点头:“娘,这个我自是明白。”

说话间,旁边霍迎云,却是心中暗暗一惊。

原来当时霍迎云抱着公主梦进了燕京城,结果被琪雅公主直接揭穿,差点一巴掌扇旁边去,霍迎云震惊不已,羞耻难堪,被押下去了,结果被押下去后,再无人理会她了,等到被想起,她已经颇吃了一些苦头。新帝赵迎峰到底是顾念昔日那点情分,便匆忙将她迎出,回禀了太上皇,在京中为她寻了人家许配了。

霍迎云许配是京中吏部左侍郎陈大人家中第三子,这一次万寿节,也跟着自己婆母嫂子进宫祝寿,不曾想,竟然这么不经意间看到了香妩。

乍看到香妩,霍迎云也是叫苦不堪。

她知道香妩竟然是太上皇亲女儿,赵迎峰亲妹妹,如今被封了公主,尊贵无比,但想着对方封在博远,并不能轻易遇到。

没想到她竟然来了,来了也就罢了,竟然还听到自己婆婆和嫂子在那里商量着如何去这香妩跟前讨好。

霍迎云心中好恨,不就是一个丫鬟吗,怎么如今竟然这般金贵?

真想一巴掌过去,吐她一口,当场揭穿,不就是昔日她身边伺候丫鬟,性子下贱,人皆可夫!凭什么金尊玉贵当公主!

可……这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再不是往日,她是小姐,她是丫鬟,她可以随意折辱她,打发她。

霍迎云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旁边自己大嫂突然道:“迎云,你不是来自定远吗?我听说这位公主自小养在定远,风土人情方面,你应该和对方有些话说吧?”

霍迎云心里一个咯噔,忙道:“我虽长在定远,可,可并不认识这位公主。”

然而她婆母却道:“既然都是在定远城,那多少能搭上话,你过去给人家请安,讨个好,说说定远,兴许人家就能多和你说几句。”

霍迎云听着这话,袖子底下拳头都攥紧了,几乎无法想象,怎么有一天,她竟然需要战战兢兢地凑过去那小丫鬟香妩跟前,只为了能“人家多和她说几句话”。

她家嫂子催她:“你出身小门小户,自然不懂这大家规矩,在这种场面,哪能如此扭捏?快随我过去向人家公主请安。”

霍迎云嫂子这么一说,如果照霍迎云以前性子,那是早给她一巴掌了。

什么小门小户,她是侯府千金!哪是陈家这种小门户能比!

可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霍迎云深吸口气,知道今日不同往时,自己并不是父亲亲生女儿,更不是那什么皇家血脉,自己竟然只是一个农户女儿,只是当年无意中被人调换了而已。

再不是从前了,根本没法比了。

霍迎云忍羞含耻,凑上前去,和自家嫂子一起和香妩搭话。

香妩身边此时围绕了不少人,皇亲国戚,朝廷命妇,一个个都陪着小心和香妩说话,言语中时不时都是恭维,恭维香妩雍容华贵气度不凡,恭维香妩喜得贵婿夫妻恩爱,甚至还恭维“听说驸马爷年轻俊朗才华出众”。

听得这句,香妩险些想笑出来,该不会以为自己招了一个驸马就年轻俊朗了吧?

霍筠青自是俊朗无双,但若说年轻,还真不算呢。

不过香妩也没说什么,随口应着罢了,她看出来了,自己已经是宴会香饽饽,人人都想和自己说话,大家都捡好听说。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了一个熟悉人影。

那人畏畏缩缩地跟在一个夫人身后,要凑过来,却又不敢样子。

香妩一时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霍迎云。

当初霍迎云还是她问起来赵迎峰,赵迎峰这才想起来,之后匆忙为霍迎云安置了一个身份,又让她嫁到了一户人家,听赵迎峰意思,虽然不是什么公侯之家,但家风尚好,所配之人也品貌端正,算是不错一桩婚事了。

霍迎云自然明白香妩看到了自己,一时真是羞耻难当,无地自容。

昔日自己为小姐,对方为丫鬟,自己何等威风,如今倒是要过来拜见人家,一时真是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旁边她嫂子扯了扯她袖子,见她还是不动,只能踩了踩她脚。

霍迎云吃痛,只得上前请安,只是到底低着头,看都不敢看香妩一眼。

香妩自然明白她局促。

其实以前许多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她并不至于怀恨在心要加倍报复人家,所以就装作没看到一样。

霍迎云见香妩面色如常,倒是没有寻自己麻烦样子,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谁知道这个时候,她大嫂却突然道:“迎云,你不是生在定远吗?公主殿下便是生在定远,或许曾经听说过?”

这话其实有些突兀了,不过没办法,这陈家大儿媳妇见自己弟妹不争气,只好硬扶着霍迎云上,怎么也得想办法结交攀附一番。

霍迎云顿时尴尬了,她红着脸,期期艾艾地点头,呐呐地说:“是,是生在定远,不过我出身小门小户,哪里有缘得见公主……”

香妩听着这话,倒是笑了,不过也没应话。

对霍迎云没什么存心报复念头,但也没有提携念头,她知道自己但凡多和霍迎云说上一句,别人怕不是以为她青睐了谁,由此不知道生出什么事端,是以对此并不理会。

霍迎云说完,见香妩并不接话,倒是尴尬了一番,一时偷眼看过去,却见香妩头戴凤钗,身穿诰命华服,端得是秀雅雍容,不知道还真以为是自小养在皇宫里公主。

一时心中泛酸,酸得难受,区区一个丫鬟,怎么就成了公主!

心中自是不甘,怎么想怎么难受,难受得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这么想着间,她家大嫂已经一把将她拉到一旁,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么在公主面前如此扭捏?像个什么样子?!”

她家婆婆也咬牙道:“太过丢人现眼,早知道你这般不上台面,还不如不带你来得好!”

霍迎云听这话,险些哭出来,她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这些人,哪里知道昔日她享受过何等荣华富贵,又哪里知道,她们眼里公主,还曾经当过她奴仆为她端茶递水日夜侍奉!

但是这些,也只能憋在心里,哪里能说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