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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今天不太想出去。

陆朝央垂眸,抬手抚摸她的脸颊,语气稍柔:“去游湖,听人说你喜欢荷花,我们去赏荷。”

曾经在落魄的小院中,她便与他说过,以后空了就在房屋外种一池的荷花,届时生出莲蓬,莲子既可清热,也可用来食用,如此就不必再忍受饥饿了。

他以为她最喜欢的便是荷花。

可听他如此说,唐袅衣眨眼,看他的眼神透出疑惑。

她最喜欢百合,对荷花并无太多留恋,只是以前府上初初败落,她与娘亲还在南江,饿极了吃过一段时日的莲子。

在她的意识中,荷花最大的好处,便是应季摘莲蓬来吃。

但她早就吃厌烦了,如今不缺吃食,自然对荷花并无太多兴趣。

听陆朝央说去看荷花,她没有反驳,反正只要梦境能结束,看什么都可以。

“走罢。”

陆朝央扶她上马车,随后也跟上去。

城郊外有一神庙,荷花生得正娇艳,乌蓬船停靠在荷塘边,三两采莲女在对岸的亭子中剥着莲子,唱着柔情的歌。

唐袅衣从坐上船后便觉得浑身不对,总觉着又道阴黏黏的视线落在身上,可当她四处看时,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甚至连身边的陆朝央都没有察觉,如出一辙地说着话。

察觉她心不在焉,陆朝央停下话头,不经意地问:“怎么了?”

唐袅衣收回视线,摇头,忽然指着对面的佛塔:“总觉着对面那佛塔怪怪的。”

其实她是想说,对面的那座佛塔中好似有人在看这边,可又觉说这样的话很奇怪。

陆朝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问道:“是因为觉着有人在看吗?”

唐袅衣点头。

他轻笑,握住她的手,解释道:“因为那佛面正对着我们,只是你的错觉。”

是吗?

唐袅衣疑惑地望着对面的佛塔,没有看见身边的人,对岸上的人打了手势。

原本唱诗歌的采莲女悄然离去一两位,差别也不大。

陆朝央侧首,见她目光仍旧在佛塔上,伸手掰过她的脸面对自己,“别多想了,这里只有你我。”

他话中别有深意,尤其是落在她唇上的目光。

唐袅衣心中蓦然一跳,在他倾身而来时,下意识转过头。

陆朝央的吻落上她的鬓角,眼神暗下一层,还不待他再次将她的脸掰过来,她已经自然地挣扎开了。

“这朵好生漂亮!”

唐袅衣明眸善睐地趴在乌蓬船边沿,素手去捞荷花,袖子浸在水中拽出几滴水花,溅落在白净的脸颊上。

她折下一朵荷花,抱着怀中,“你看是不是?”

陆朝央盯着她无辜的面容,脸颊透着健康的薄粉,似方才并未发觉他要作甚,对他荡起微甜的梨涡。

他只盯着她,没说话。

唐袅衣瞳孔微颤,抱紧了荷花,心中忐忑。

方才她知晓他要作甚,但她做不到与他有任何亲密接触,哪怕是牵手都油然升起不喜。

好在这样的时日,应该很快便能结束了。

唐袅衣将手中的荷花递送至他的面前,“这朵带回去,放在书房中,偶尔看几眼,心情说不定会好很多。”

原是给他摘的。

陆朝央周身沉冷渐渐淡去,接过她手中的荷花,“好,回去我便让人寻来花瓶,放在书房。”

唐袅衣对他笑了笑,旋身又去捞荷花。

身后的陆朝央神色宠溺地望着她。

在他直勾勾的眼神之下,她不敢停,折了一朵又一朵,以至于连周围的莲蓬与荷叶,被薅得一干二净。

很快乌蓬船上堆满了荷花与莲蓬,荷叶摆放在中央将两人隔开。

唐袅衣看了眼陆朝央,觉着若是她再继续下去,恐怕一会儿他就要黑脸了。

她装作心满意足,挑拣出几朵漂亮的荷花与莲蓬,再配上几片荷叶,用发带缠绕。

一大捧花跃然眼前。

她送给陆朝央:“给你。”

陆朝央冷下的眉眼渐渐回暖,“很漂亮。”

唐袅衣弯眼笑,“喜欢便好。”

她暗松一口气。

要是陆朝央怀中抱一大捧花,总不会再想着要与她亲密了罢。

“走罢,我们回去吧。”唐袅衣捉裙起身,打算回去。

陆朝央随后,目光缱绻地望着她:“不如再游一会湖?我还吩咐人做了莲蓉糕,等下就送来。”

唐袅衣见他还不想走,点了点头,坐回去继续捞远处的荷叶。

远远看去,满塘粉荷中,乌蓬随水波摇曳,颜如渥丹的少女眉眼柔情地趴在窗沿,素手折花,而身边怀抱大簇荷花的男子神色宠溺地纵容她。

任谁见了,都会艳羡地感叹,好一出郎情妾意。

佛塔之中。

巨大的落地琉璃窗挡住雕刻在塔内的神佛,青年倚在窗边,袍摆染红都没有引起他的留意。

而在他身后满地的残肢散落,赤貂蹲在血泊中,欢快地吃着新鲜的尸体。

每每有人来杀主人,那些杀手都会被做成傀儡,它只能吃掏空的脏器,最近主人无空闲做傀儡仆,它时常撑得肚皮圆滚滚的。

笑得真美。

季则尘忍不住抬起染血的指尖,痴迷地透过琉璃窗,触碰少女明艳的面容。

和之前在南江一样,摘来的荷花都送给了旁人。

有送给他的吗?

他转动淡色无光的瞳仁,盯着陆朝央怀中抱的荷花,仔细地数。

一朵、两朵、三朵……十朵……送了旁人十二朵。

他笑了。

不是说最爱他吗?她怎会连送给他的都比别人少?

心口骤然袭来闷声一响,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疯狂撕扯他的四肢与灵魂。

难言的疼痛使他面色苍白地弯下腰,清瘦的手指按在心口,想要压住那种感受,可又不知究竟是从何处袭来的,只能贴着阻隔的琉璃窗,无力地滑落。

他跪坐在地上,雪白的袍摆迤逦铺地,被蔓延在周围的血完全浸湿了。

“袅娘……”

他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眼眸洇出漂亮的水雾,凝结的泪珠顺着空洞的眼滑落,轻声呢喃:“你怎么能言而无信……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