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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吓得心扑腾跳,另一只手也举起来牢牢地捂着他宝贵的老手机,懵着问,“谁啊?”

“还有谁。”邵明曜轻笑一声,“北灰啊。”

林晃更懵了,琢磨了一会儿,“邵明曜你脑子被北灰踩了吗?”

邵明曜在电话里用气声笑,一声接一声,像把气一口接一口地呼进林晃的脖子里。

林晃受不了了,要挂电话前,才听邵明曜轻声说:“周末来给北灰洗澡吧。”

这算什么奖励啊。

林晃周末对着澡盆里的北灰无语地想。

北灰有个大号婴儿澡盆,洗澡时还有一堆小鸭子,像个富三代。

它往水里一趴,四脚摊开,下巴颏也埋进去,水下的毛毛絮絮地飘起来。

林晃举着手机上的图片给它看,“西高地变身马尔济斯。”

水里的北灰很文静,不出声,眼珠滴溜溜地盯着屏幕转。

眼仁黑亮,像邵明曜。

邵明曜在屋里催促,“快点啊,水凉了它该感冒了。”

“……”

操。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奖励。

林晃舀了一杯水,浇在小狗的头上。

小狗闭眼了,过会儿睁开,黑眼仁更亮,含情脉脉地瞅着他。

“小心它勾引你。”邵明曜又在屋里哼笑,“一洗澡就勾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属性。”

林晃不想口罩溅到水,索性摘了。北灰盯着他的纹身瞅,瞅着瞅着把脖子扬起来,吐出舌头开心地喘气。

一看到蝴蝶就兴奋。

林晃小声骂它,“真不辜负你这破名。”

他给北灰打了沐浴液,从两边搂着北灰的肚子用力搓。

邵明曜还真没说错,这狗纯实心,肚子坠得慌,摸起来像个大水球。

洗澡吹毛忙活一下午,林晃躺在地上,北灰枕着他的肚子,一人一狗昏昏欲睡。

林晃一下下地摸着北灰的毛,这会儿能感受到北灰小脑瓜的沉甸甸,比他高的体温,比他急促的呼吸。

他从没和任何生物这么亲密地接触过。

这小狗和他挺亲的,第一次见面就是。

林晃低声问,“你不会真是从小就翻墙去我家记住了我的味吧?”

北灰困得哼唧一声,不知道是算承认还是没承认。

陪北灰玩到天黑,林晃往主卧室紧闭的门瞥了好几眼,邵爷爷还是没出来做饭。

邵明曜拎着书包过来,“点了外卖到你家,吃完写套卷子。”

林晃有点意外,又看一眼邵松柏的门。

邵明曜说,“走吧,爷这几天不怎么吃东西。”

邵明曜晚上点了砂锅粥,林晃喝得不香,犹豫半天还是问道:“爷为什么不吃东西?”

“不是完全不吃,会喝点清粥,吃些水果。”邵明曜声音微沉,“明天是奶奶的忌日,前后三天爷爷都静心辟谷,忌日当天会吃点饺子。”

估计也是因为奶奶忌日,邵明曜没久留,饭后讲完一套卷子就走了。

林晃搂着小狗睡到半夜一点多,被外头清冷的风啸叫醒,下地推开窗。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在午夜悄然降临。

不知道下了多久,地上已是厚厚白茫茫的一层。

林晃关窗前,听到一声低低的小狗叫。

他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又一声,从院墙另一头传来,大致是杏树下的方位。

他以为北灰被邵明曜不小心关在屋外头了,披上外套跑出去看。

邵家院门还真没关严,他小心翼翼地去推门,却在门缝里看见邵松柏一动不动地立在杏树下。

老头头顶落了一层白,像是已经站了很久。身形笔直,不像寻常七十老人佝偻,只是有些单薄。

北灰蹭在脚边,偶尔低叫两声,他依旧一动不动。

林晃正要开口,掌心突然被捏了一把。

邵明曜从外头回来,带着一身冷气,手上拎着一瓶白酒和一袋速冻水饺,低声问道:“怎么不睡觉?”

林晃扫过那瓶白酒,“我……”

“出来一步说。”

邵明曜拉他往外一步,“爷陪奶奶呢。”

林晃怔了一下,“奶奶?”

“嗯。”邵明曜顿了又顿,“奶奶的骨灰埋在树下。”

林晃脑子里一下子就空了。

那年树上一颗接一颗被打落的杏果,一墙之隔吓人的皮带破风声,邵明曜受痛不住的哽咽,在脑海里一下子串成了线。

头上一热,邵明曜手覆上来,拂去他头上落的雪。

“不许瞎想。我爷抽我,是因为你刚经历人生大悲,我却没轻没重地去惹你,和这棵树没多大关系。”

“我奶一颗童心活到老,不会觉得被冒犯,只当是小辈愿意跟她玩,美着呢。”

邵明曜说这些话时微微勾着唇,像在回忆。

林晃哑了好一会儿,嘴巴里发苦,“爷爷不冷吗?”

“冷吧,但他觉得舒心。”

邵明曜顿了顿,“晃晃,今天是立冬了。”

“一瓶温酒一盘饺子,奶奶在时,他们老两口每年立冬都这么过。很神奇,奶奶走后,每年立冬夜里都下雪,爷每年这一晚都立在树下陪着她,这是他们老两口的约会,我也只能替爷烫一壶酒,煮两碗饺子,然后就回屋睡我的去。”

邵明曜说着垂眸笑了笑,一字一字缓声轻念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老两口缱绻一生,生和死都是浪漫。”

林晃心尖上陡然一颤。

他听不懂,只觉得心里空又满,酸涩又软和。

邵明曜注视着院里的老人,手上无意识般地轻轻捏着林晃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捏完又去拨弄那枚素戒。

林晃忍了一会儿,但他却没完没了,捏着五根手指搓来揉去,把玉一样白的皮肤搓弄得绯红一片,也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

林晃把手揣进睡衣兜里,不给他弄了。

“真不难受么,邵明曜。”

邵明曜摇了下头,“伤感也有,但又觉得安心。奶奶的忌日是我们爷孙在人间的时间标,每到立冬这天,就知道奶离开我们又多了一年,我又大了一岁,爷也又老了一岁。”

林晃听着,看一团团白气随着邵明曜说话从他嘴边呼出,在空气中蕴散去。

“晃晃。”邵明曜忽然说,“快到我生日了。”

林晃垂下视线,“知道的。”

邵明曜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一日。

每年这一天,邵明曜都会发来一句“生日快乐”,起初林晃以为邵明曜是弄错了他的生日,连着收到第五年才品过味来。

“我们爷孙的生日以前都是奶奶操办的。今年你给爷做了蛋糕,也给我弄一个吧。”

邵明曜声音好低,莫名让林晃联想起北灰呜呜叫着蹭他的样子。

林晃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都行,做你拿手的。”

邵明曜说着靠近了些,身子倾过来,挡住了外头的风雪,像拢着林晃一样。

他垂下眸子,在他耳畔低语道:“要个小的,够我一个人吃就行。”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37】

呆蛋特别纳闷。

明蛋怎么天天都开朗啊。

明蛋说,因为小时候和爷爷蛋、奶奶蛋一起生活。

爷爷蛋和奶奶蛋恩爱温柔。

它数着它们的爱长大。

呆蛋似懂非懂地思考了一会儿。

不应该是爷爷鸡和奶奶鸡吗?它犹豫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