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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站还没结束, 林晃无声息地走了。

他大下午突然回家,正睡觉的北灰有点懵,小嗓子睡哑了,打着哈欠跟在他屁股后头挨屋走。

早上的麦芬还在桌上, 林晃拿过速溶咖啡盒看一眼, 和前天一样, 剩了五条在里面。

他又打开放北灰的零食奶冻的罐子, 邵明曜每次回来都会给北灰吃奶冻, 林晃拿不准他喂了多少,所以从来不主动喂。

从余量来看, 邵明曜至少从周三起就没再回来过。

北灰仰脖瞅着奶冻罐,起立祈祷, 小眼神虔诚。

林晃撕开一个丢给它,它立刻囫囵吞了,又想要第二个, 在他脚腕上蹭来蹭去, 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林晃瞥着它, “好几天没吃过了吧。”

北灰从鼻子里喷了两口气, 焦躁地跺脚。

“你主人有事,瞒着我们。”林晃蹲下揉了一把小狗头, 语气冷淡:“等回来就咬他, 我帮你按着他。”

北灰忠肝义胆,闻言连奶冻也忘了, 兴奋地吐舌。

小狗傻乐,林晃眼中却毫无笑意, 他深吸一口气, 又给邵明曜发消息。

lh:医院走廊人多, 别撞着爷。】

【smy:放心。】

“放你妈的心。”林晃骂道,转头给秦之烨打电话。

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秦之烨那边一片嘈杂,学生唠嗑和老师讲课声混在一起,他趴在桌子底下接的电话,接起来就问:“哥,不是,嫂,你不上课啊?”

“邵明曜这几天在哪?”林晃问。

秦之烨一愣,“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林晃看他反应自然,不像装的,又问:“他最近有事找过你么?”

秦之烨更摸不着头脑,“没啊,一般都是我有事找他,他能有啥事找我?”

“无事不登三宝殿。”邵明曜戳开林晃的头像,点了两下,又把手机放下,抬眸对李刺槿道:“如果你真的不在意我这些小动作,也不会大老远地飞过来找我了吧。”

李刺槿莞尔,“泽远出了意外,我没能救得了丈夫,总该替他关心一下生病的老人。听说邵松柏术后短暂清醒一次就进入了谵妄状态,不认识人,只会哇哇叫,还自己把管子都拔了,护工不得不用束缚带把他手捆在床上。为人儿媳,我听了后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特意找北京的专家咨询过,他这个样子,能不能清醒已经是后话了,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无法配合拍痰,并发肺感染……”她说着,观察着邵明曜的表情,问道:“还是说,其实已经肺感染了?”

邵明曜不作答,面色滴水不漏。

李刺槿抬手优雅地拾去落在长裙上的一根发丝,笑得更舒展,“应当是已经感染了吧,不然你不会给他转院。你把他转哪去了?我问遍H市的医院也问不到,想尽一份孝心都困难。”

邵明曜开口道:“转院只是为了防备恶毒的人做手脚,我爷好好的,不劳挂心。”

“真的吗?”李刺槿点开手机日历,随意地说道:“可我怎么听说你最近跑遍了各个银行,邵松柏所有户头、就连医保那些都被你翻了个遍。常规搭桥手术,院内扔个十五万顶天了,不至于让你窘迫成这样吧?除非又进了ICU,上了贵价机器,一天就要烧几万,我算算,这是多少天了……”

邵明曜冷声打断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刺槿收起手机,“这话该我问你,你还是个孩子,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不要总是做一些大人猜不透、也不喜欢的事。比如,明知道DNA鉴定没用,还非要联系律师起诉,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还要拖慢遗产交割速度,这就很不讨人喜欢了。”

她说着微微前倾身子,语气也陡然冷下去,“还有,听说你到处联络私家侦探,还查你妈妈的户口,你想查什么,嗯?”

邵明曜凝视着她,眼神分寸不让,从容道:“这与你无关。”他说着起身,“我还是那句话,把属于爷和我的那一份家产折现给我。如果不是为了给钱,以后不必再来找我了。”

李刺槿叫住他,“你也不想打官司吧,我能耗得起,邵松柏的命可耗不起。你这份孝心可贵,等公司股权交割完毕,我倒可以拿点小钱出来救你爷。但前提是你要乖一点,别再从中作梗,否则——”

“否则怎样?”邵明曜居高垂眸看着她,“你觉得到今天这一步,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李刺槿看着他,像审视又像欣赏,许久,轻叹一声道:“手术前听说生父重病无法赶到,当机立断留本院手术,一天之内把医院上上下下全部打点利索,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找了最稳的主刀大夫,甚至还瞒住了邵松柏,让他到上台都不知道儿子出事,也不知道给自己做手术的根本不是北京专家。等生父噩耗传来,立刻去北京联络明宸帮你采样做DNA鉴定。邵松柏病情转危,你又果断转院,把人藏得连我都找不到。直到现在,坐在我面前,还是这么桀骜不屈——明曜,你确实比正常孩子成熟有手腕,明宸远不如你,我这个商场上混了十几年的大人都要自愧不如,可惜了,你不是我儿子。”

“我没空听你废话。”邵明曜眉目冷淡,抬脚要走,李刺槿却又淡然开口,“和邻居相处还愉快吗?”

邵明曜脚步猝然停顿。

“刚才发消息也是和他吧,我想,别的关系,应该不至于让你在和人谈判时分心。”李刺槿收回视线,捧起杯子抿了一口,十分有趣般地笑道:“我拿到了一些照片,真是刺激,我那天还在想,泽远哪怕没有为了亲爹着急而出意外,等听说你的事,也迟早被气死。”

邵明曜脚扎在地上,冷笑一声,“悉听尊便,我们不在乎。”

“同性恋这种事,我也就自己看个乐子。”李刺槿从容道:“什么年代了,我没那么迂腐。不过,我也算你半个后妈,你父亲死了,人生大事,我得替你把关。”

邵明曜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却见她红唇一挑,问道:“那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这种人,我劝你还是别碰了,万一明天后天的,出门不小心被什么人刺激到了——”

“你敢!”邵明曜勃然怒目,拳头顶在桌上,声色俱厉:“敢动林晃,你试试看!”

李刺槿看着桌上那只青筋爆起的手,顿了一会儿,摇头叹息道:“小小年纪,硬气至此,确实可惜。”

她抬头平静地望向邵明曜,“你是聪明的孩子,该明白刚而易折的道理,尤其是当你本就毫无筹码时。”

*

邵明曜从咖啡馆出来,阳光烤得皮肤火烧火燎,整条街都暴晒在阳光下,他口干舌燥得不像话,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抬步缓缓迈向街角的便利店。

便利店门檐下有道窄窄的阴影,他站在阴影里,大半身子却还是烤着。

自动伸缩门被触发,他往旁边挪了两步,摸出手机,犹豫许久,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

法国时间早上十点刚过,叶韵绮正挽着丈夫要出门,接到邵明曜的电话有些意外。

听完来意后,她更加惊讶了,“邵泽远死了?真死了?”

邵明曜垂在身侧的手指屈了屈,许久才“嗯”了一声,“爷出事,他赶去机场的路上发的病,说是前面连着应酬了半个月,本来就很不舒服。抢救了几天,没挺过来。”

“人生无常啊。”叶韵绮感慨了一声,电话里一个法国男人用催促的语气说了两句,她用法语飞快回复,又在那人面颊上亲了一口,接着说道:“你刚才说要多少钱来着?”

邵明曜无意识地攥紧手,语气平稳道:“二十万可以吗?爷现在ICU,每天的基础费用就是一万八,还要加上……”

“一口气哪来那么多钱。”叶韵绮叹了一声,又压低声:“你叔叔不知道你们,我也没办法开口朝他要。这样,我先打给你五万,你看看情况,一般人在ICU里呆不了那么多天。”

邵明曜抿了下唇,低声恳求道:“能再凑一点吗?妈妈,帮帮我,我真没钱了,爷的账户也翻遍了。”

叶韵绮连着叹了几口气,“我尽量凑吧,但最多也就再多凑两万。你想开一点,ICU这种地方进去了是很难有好下场的,邵泽远死了,老头子就是个无底洞,你一个小孩子要怎么填?”

邵明曜无声地深呼吸,垂眸道:“好,谢谢您。”

叶韵绮要挂电话前,邵明曜又问道:“刚刚那个男的,知道您的真实年龄吗?”

叶韵绮一顿,“你说什么?”

邵明曜说,“您的出生证和身份证对不上,身份证足足大了四岁。但按照出生证来看,您今年不是37岁,应该是33岁吧。您生我那年,应该只有1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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