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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三斤摇头:“不是我留手了,这把千回尺是曹猎想出来的。”

金善上脸色猛然发白。

当金善上用木烛龙,也就是那个独轮车,打出了东蜀唐门最致命一击的时候,他看到了那把尺子上打开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喷射出来的风将毒粉全都吹散,然后用这把尺子将木烛龙拆了。

“你还记得甲寿吗?”

姚三斤问。

金善上嘴角颤抖了一下。

“他......怎么样了?”

“死了。”

金善上的眼睛骤然睁大,也不知道从哪儿又提起力气竟然坐了起来,他想伸手一把将姚三斤掐死,可是那短暂聚集起来的力气迅速消失,他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才十九!”

金善上说:“他才十九!他为什么要死!”

“他二十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很不称职,你问我为什么,因为他说,他好喜欢现在这个大宁啊,他不喜欢听说过的那个大楚。”

姚三斤的回答,带着颤抖。

“他说如果运气好,他能娶到一个屁股大的漂亮女孩子,将来就会生好几个小孩儿,他的小孩儿也会生好几个小孩儿,那用不了五十年,最多一百年,他的子孙后代就会多的数不过来了。”

“他说,有的孩子可以去做官,可以去经商,有的可以去做工,种田,在大宁不会被饿死,到他一百岁的时候,看着那么多子孙给他祝寿,他就算当场乐死都愿意。”

姚三斤说:“我从来都没有对他们这些孩子隐瞒过任何唐门的过往,那天甲寿问我说,三斤叔......你告诉我们过去,但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们报仇,为什么?”

“我问甲寿,如果我让你去报仇,去刺杀大宁皇帝陛下,你刺杀曹猎,去刺杀无数大宁官员,你去吗?甲寿摇头说,我不去,然后他又问,三斤叔,我是不是个叛徒啊?”

金善上的双眼之中,留出红色的眼泪,他躺在那,两边的太阳穴上很快就出现了两道红色痕迹。

姚三斤抬起手,抹去他自己脸上已经流进嘴里的苦涩泪水。

他问:“你为什么不配解药?”

金善上回答:“因为我是想毒死你的。”

良久之后,金善上缓缓闭上眼睛:“是不是活该?”

他说:“三斤叔,求你件事......别告诉我爹我娘是你杀了我,不然你们以后怎么见面啊......就说,我和甲寿一样,是为了救人死的。”

姚三斤重重点头:“我听你的。”

车夫自始至终都在他能把控局面的距离站着,此时的他眼见着金善上闭上眼睛没了气息,他想到了让姚三斤问问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但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提醒。

他说不出口。

姚三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向车夫说:“谢谢。”

车夫没有回应,只是扭头看向别处。

“我把他葬了,我就跟上你们。”

姚三斤说:“请你们到远一些的地方等我。”

车夫回过头:“白痴,你当我白痴?你想将我们支开,然后你服毒?”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骂人。

他一掌切在姚三斤的脖子上,姚三斤毫无防备的倒了下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车夫在注意到姚三斤的鼻子里竟然流出来一条淡淡的黑色血液。

车夫的眼睛骤然睁大!

姚三斤,他应该早就想到了那个毒死人的人就是他曾经最得意的弟子,他也早就想过了为了让唐门更多的人活着他要杀了他的弟子,他更是早就想过了,他杀了他的弟子之后就死。

陈甲寿的死,已经带走了姚三斤半条命,现在金善上死了,姚三斤的另外半条命也没了。

车夫开始在姚三斤身上翻找,他拼了命的翻找,可是他没有找到一个药瓶,任何解毒的东西都没有。

姚三斤在用那把尺子破开木烛龙的时候,故意吸入了一些毒粉,他很巧妙,虽然他真的不擅长打架但他太擅长使用这些器具了。

他只是吸入的远没有金善上多,所以他硬撑到了现在,他甚至还想着,在他死去之前把金善上埋了。

姚三斤太想死了,这个永远是乐呵呵美滋滋的胖子,这个永远和和气气待人真诚的胖子,他在二十多年前将自己定义为叛徒的时候他就想死了。

可他只是放不下,还有那么多孩子是他的放不下。

甲寿死了,善上死了。

所以他该死了。

从来都没有任何情绪的车夫,抱着姚三斤嚎啕大哭。

在他们不远处的路边就有几株那种只开花不结果的桃树,桃花也已经快要开败了,花期结束之后才会有叶子长出来,那时候就变成一树翠绿。

可先开花后长叶的桃树,终究没有桃。

也许在金善上心中,江南处处好,长安处处好,大宁天下处处好,也不及他已经模糊了的蜀中。

也许在陈甲寿心中,他从未见过的过去从未在他心中有过任何好,他只看到了现在和将来的好。

也许在姚三斤心中,死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