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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子乡位于春阳县的东北角,是北原省和平海省的交界地带,背靠的这座大山叫清台山,海拔一千八百米左右,山上原本有一条省道连通两省,黑山子乡位于省道的中途,地理位置也算得上便利,可自从清台山隧道修通之后,这条省道就逐渐冷清了下来,加上山路险峻,已经很少有司机选择从这里通过,黑山子乡的经济因此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人均收入从八十年代的富裕乡镇下滑到整个春阳县的倒数第一。

张扬是早晨九点半的车票,坐上这破破烂烂的长途车,还没等出春阳县城就出了故障,在汽修厂中修理了近一个小时,重新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从春阳到黑山子乡大概有五十多公里的距离,路途虽然不远,可其中大部分都是山路,加上这山路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司机也是个极小心的主儿,平地时速不会超过五十公里,进了盘山公路后更是龟速,十二点半的时候在山区路边店停下,让旅客随便填饱了肚子。

张扬拿出传呼看几点的时候,发现了第二件郁闷的事情,传呼到了这里竟然没有信号,要知道这新鲜玩意儿可花去了他两千九百八,难不成到了黑山子乡传呼只能当表用?张扬用力晃了晃,发现还是那鸟样子,不禁有些恼火。

耳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我说兄弟,你拿得是BP机吧?”

张扬抬起头,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牛高马大的中年人正充满羡慕地看着自己,张扬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中年人好心提醒张扬:“打这儿起,山里就没信号了,你这BP机只能当表用。”

感情真的是这样啊,张扬暗叫倒霉,收起BP机,中年人又涎着脸凑了上来:“坐车不?”

张扬指了指门外的大客车:“有车!”

中年人摇了摇头:“那车坏了,司机正在修理呢,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修不好了,大兄弟,你想在天黑前赶到黑山子乡还是赶紧走,晚上不安全呢。”他指了指远处的一辆幸福250:“五块!拉你到乡政府门口!”

张扬笑着站起身来:“成,等我改了主意再找你!”

“等你改主意就晚了!”

张扬初始时还并没有把中年人的话当真,可原地等了半个小时,那公车司机扬起弄得满是油污的大手:“各位真是抱歉,这车今儿是修不好了,票钱给你们退一半!”

不少乘客愤怒地嚷嚷了起来,可是那司机根本不去理会,售票员在饭店门口的桌子旁坐下,乐意等的就继续等,不乐意等的就给退一半票钱,要知道从春阳县城到黑山子乡总共不过三块钱的票价,司机答应退一半就是一块五。

满车的乘客叨唠了一阵子很快就接受了现实,退票拿了差价之后,纷纷坐上了前来拉客的摩托车,饭店门前已经聚集了十多辆摩托,张扬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八成这公共汽车在这儿经常出毛病,那些摩托车司机以拉客为生,挣到钱少不了汽车司机的好处,他们之间肯定是串通一气,狼狈为奸,以这种方式合伙坑骗乘客,获取非法利益。

刚才招呼张扬的那中年人走了过来,身后已经跟着两个男人,他们应该都是黑山子乡本地人:“师傅,五块俩人走不?”

张扬看了看天色,假如再不走恐怕真要耽搁到天黑了,他大声说:“我给你十块,现在就走!”想想自己这不是犯贱吗,刚才五块不走非要给人十块。

中年人听到这价钱当然舍了那两名乘客向他走了过来,那俩人不乐意了,瞪着张扬:“我说小伙子,你充什么大瓣蒜,我们都谈好了!”

张扬淡然一笑,麻痹的这帮刁民恐怕不知道老子是未来的计生办主任,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我乐意,五十走不?”

话音刚落,呼啦一下就围上来六名摩托车司机,最早找上张扬的那司机急了:“这趟活是我先拉的,谁他妈跟我抢我跟谁急啊。”

“就你那破车,人家都不乐意搭理你!”

“麻痹你说谁呢?”

几名司机居然互相掐了起来。

张扬留意到连那名汽车司机也向自己看了过来,有钱就是好啊,看着那帮摩托车司机争得脸红脖子粗,张扬心中暗爽,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低调的主儿,双眼翻了翻,掏出BP机看了看:“可惜,我还要等人,暂时不能走!你们拉完这趟客再回来拉我吧,晚上九点,谁先到,我就先坐谁的车。”这么一说,那些摩托车司机隐约觉察到这小子可能是消遣他们,有几个已经骂咧咧的拉人走了,转眼间十多辆摩托车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张扬走向那名客车司机,司机看到他人高马大,目露凶光,不觉有些胆怯,颤声道:“你要干什么?”

张扬慢慢拉开皮包,从中掏出两张青灰色的大票:“给你二百,五分钟内修好车,把我送到乡政府门口。”

司机犹豫了一下,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张扬手中的钱上,仍然是双目一亮,伸手想要去接钱,张扬又收了回去:“到地方给钱!”

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仅仅用了三分钟,汽车的引擎就重新启动,其他的旅客多数已经离去,只剩下张扬和另外一个带着小孙女的干巴老头,张扬上车,他也跟着上去了,司机看到张扬没有反对也就不再说话,反正里面座位多得很,多拉他们两个也占不了多少的地方。

车速明显快了许多,张扬百无聊赖的看着山路旁边的万丈深渊,暗想着看来还真要弄个摩托车骑骑,从春阳县城到黑山子乡也就是五十多公里,如果每次都遇到这样的情况岂不是大大的麻烦,临来这里上任之前,张扬把刚买的那辆中华变速车交给左晓晴暂用,本来依着他的意思是想送给妹子赵静的,可他又不想在赵家掀起太大的波澜,只是让赵静转告母亲,自己返校学习,然后就离开了春阳,他并不在乎谎言是否被拆穿,对徐立华这个陌生的母亲,他虽然有些感情,但那只是出于怜悯,也是出于一种道义,自己占用了人家儿子的身体,总得为人家尽孝心不是?

张扬在摇摇晃晃的汽车上漫无边际的想着,不知道那些摩托车驾驶员会不会为了五十块钱当真赶夜路去接他,这帮刁民啊,耍弄一下也是活该。

汽车终于来到了黑山子乡乡政府,山里风大,街道上灰尘弥漫,那干巴老头带着孙女儿慢慢下了车,张扬打了个哈欠,这才拎起行囊走下汽车。

司机迎了上来:“我说兄弟,给钱啊!”

张扬斜睨他那张笑容可掬的面孔,然后摸出刚刚找给他的一块五扔到了地上。

司机点了点头:“兄弟,消遣我是不?”

张扬看似无邪地笑着:“孙子,我就是消遣你!”

“知不知道这是哪儿?”司机在这时候居然还能够沉得住气。

张扬向周围看了看,那名女售票员带着四名魁梧的汉子正气势汹汹的向这边赶来,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司机在当地还有如此的势力,不知为何,张扬忽然想起了刘海涛,身为县委书记的司机,应该比眼前的这位更有权势吧,看来权力无论大小,在乎你怎样能够发挥出它的最大力量。

张扬并不想打人,打人那是粗活儿,现在哥进了官场,使用暴力之前必须要考虑考虑,官场人玩得应该是智慧,动辄打人那多没水平。

四名大汗穿着黑色的棉袄棉裤,手中或拿木棍或拿木叉,凶神恶煞般将张扬围在中心。

公车司机冷冷看着张扬,目光中充满了倨傲,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他也不想打人,毕竟在乡政府门前动手影响肯定不好,没有必要的话谁都不想惊动政府,他对张扬下了最后通牒:“给钱!”

张扬强忍住三拳两脚把这帮刁民收拾一顿的冲动,他摇了摇头:“客运公司的?前几天韩传宝挨揍的事情你不会没听说过吧?要不要我给韩唯正打个电话?”

公车司机显然愣了,韩传宝被打的事情在客运公司传得沸沸扬扬,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还知道打韩传宝的小子叫张扬,是个卫校实习生,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和那件事又有怎样的联系?

张扬眯起双目,看着空中的浮云,他的表情有几分不屑,又有几分冷傲:“我是张扬!”

司机的内心一沉,他的目光随之涣散,他无法断定眼前的年轻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张扬,可他不敢赌,他没有那个胆色。

“假如你现在不走,后果自负!”张扬已经看透了他的内心,差距,这就是差距,对方甚至连最基本的掩饰和伪装都不懂,这就是层次,层次的差异决定对方根本没有做他对手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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