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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狼:“啊?”

然后他就看着银发少年旁若无人地回到他所在的客房,走廊里遇到的两个乘务员都当没看到一样,灰狼站在好像根本没几个人住的区域走廊里东张西望,走到那个客房门口的时候发现夜莺真的去洗澡了。

喂!我们不是在逃跑吗?你就不担心宫野透发现你不见了来找人?

他不理解,可能他们乌丸集团就是这样吧。灰狼小心翼翼进了房间,关上门,估算了一下这间客房的造价,忽然就觉得自己应该出去了。

手机发出狗叫声。

咦,有信号吗?

自从暴风雨开始,信号就一直断断续续的,灰狼拿出正在狗叫的手机一看,原来是黑狗发来的消息。

黑狗:[那位先生出事了!所以结社里果然有叛徒吧!你的调查结果呢,夜莺一定是卧底!]

灰狼:[游轮中央控制室照片.JPG]

灰狼:[停,夜莺不是卧底,我刚救到人。信号不好,你先逃,下次再说。]

他还想问黑狗知不知道别的成员在哪里,后面的消息就发不出去了,暴风驶过漆黑的海,掀起的浪涛让天地都为之变色。

灰狼觉得这时候应该放首歌缓和一下气氛,但这个客房的规模和布置让他选择找把椅子坐下,什么都不干。他还特地看了一下椅子,然后感叹有钱人真可怕。

他又想拿本书看,结果书架上全都是枯燥无味的老掉牙名著,灰狼摸着下巴,进行了谨慎的推理,首先这个房间不是夜莺的,它应该属于那种特别无聊的空巢老富豪,而夜莺是被他包养的……呃,来杀他的杀手。灰狼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开始坐在椅子上看着挂钟的时间等。

于是灰狼就这么苦苦等了两个小时,银发少年才洗完澡,换了衣服走出来。

长长的银发顺滑地披散在身后,还没彻底擦干,黑泽阵看了看时间,现在是6月9日下午四点钟。

是下午茶时间。

灰狼已经觉得宫野透随时会带着他的人杀进来了,不安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黑泽阵看都没看他,往房间的另一侧走:“泡咖啡。”

灰狼:?

他看着夜莺慢悠悠地洗完澡,慢悠悠地泡了咖啡,然后慢悠悠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一边喝咖啡一边拿了本枯燥无味的书翻开,好像在享受悠闲的下午茶时光……

不,这家伙本来就是在享受悠闲的下午茶时间吧!喂!

灰狼深吸一口气,挑了个最不容易出事故的问题:“这是你的房间?”

黑泽阵看透问题直接到了本质,从根源上回答了问题:“这座游轮的主人是我儿子。”

灰狼:“……”

他大为震撼,他疑惑不解,他认真思考,他冷静推理,他联想解题,他抓耳挠腮,他大彻大悟。

灰狼暴起,指着他退了两步:“你果然不是人吧!”

黑泽阵:“……养子。”

灰狼:“哦。”

他坐回去,继续看着挂钟,银发少年就真的坐在那里喝下午茶,灰狼很想离开但又有点不甘心,毕竟他来找夜莺就是有事要问他。

他决定先找个话题:“你怎么留长发了?打理不费劲吗?”

黑泽阵漫不经心地回答:“习惯了,而且我很擅长打理头发。”

灰狼扯了扯嘴角,说没想到你还能学会这种东西,我一直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接触人类社会了,从那次事件后……

他顿了顿,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说起。

黑泽阵也把书收起来,说:“你想问我当年的事。”

灰狼点点头:“1983年6月,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有见过我的老师吗?”

黑泽阵抬眼问他:“你的老师是谁?”

灰狼回答:“我的老师是艾德里安·罗德里……啊,你肯定不知道他的名字,你那时候都不会说话。”

他有点困扰地后仰,却没法把一个自己都觉得很普通的男人描述给二十六年前见过他的少年。最后他抓着头发,说这样,我从我的视角来给你描述一下当年发生在海拉雪原的事吧。

“我叫格雷,美国人。”

这是灰狼的开场白。

二十七年前他还是个学生,随研究民俗学的老师去了格陵兰岛上一个叫做海拉的小镇。这个村子里没有几位“当地人”,都是来做调查研究、探寻神秘,甚至寻找宝藏的。

再往前几年,这里挖出了一副巨大的骸骨,有人称那是“神秘时代的残留物”,生物学家们闻讯而来,又有人编造出了宝藏的传闻,于是住在这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以附近的雪原“海拉”为名,这个逐渐聚集而成的小镇也被叫做“海拉(Hel)”。

这里还有个名字叫做“长生之地”,传说这里隐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除此之外相传还有生活在雪原上的不老神明。

灰狼跟导师来的时候,小镇已经初具规模,有旅店、商人和酒馆,也有专门带人前往雪原里去看“那些东西”的向导。从那副骸骨开始,人类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古老聚落,又找到了一些当前难以解释的遗留物,还有人真的挖到了“宝藏”,当然没人知道他具体挖到的是什么;总之灰狼觉得这里很有趣,而且有种上世纪淘金热的氛围。

他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回去问导师:“艾德里安老师,我们来这里是找那个关于长生的祭祀遗迹吧?但他们都说那边很危险去不了,根本没有向导愿意接这项工作。”

灰狼的导师艾德里安是个四十六岁的中年人,他对年轻的学生笑了笑,说,我们有别的向导。

“谁?”

“他不住在这里,我们得从其他小镇出发去找他,当地人叫他……海拉的芬里尔。”

那是个传说。

在暴风雪的天气里会忽然出现,将迷路的旅人带出雪原的神秘人物,灰狼在酒馆里喝两杯的时候也听到了那个故事,却压根没当真。当地人顺手把乱跑的探险家捞出来真是再正常不过,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探险者迷失在世界各地,全靠当地人好心搭救,他为什么清楚,因为他老家在沙漠,灰狼自己就是这种好心人。

但没想到海拉的传说是真的,因为他们的“向导”真的存在。灰狼跟着导师到了隔壁小镇,导师雇佣了一位年轻的向导,向导听说他们要找人的时候摇摇头,导师说“我带了信物”,于是那位向导就改变了态度,带他们往某个方向走。

向导在风雪中吹起骨笛,飘飞的雪花几乎覆盖了视线,等到导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灰狼才看到在风雪深处,有个影子站在雪后的枯树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那是个小孩。

不管灰狼用什么角度、把眼睛睁大到什么地步去看,那也是个小孩,而且是只有六七岁大的小孩。

小孩穿着一身灰狼看了就觉得冷的衣服,就这么打量着他们。

银发,接近白色的衣服,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灰狼觉得自己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他小声问向导:认真的?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年轻的向导耸耸肩,好像见惯了他这样的来客:我可不敢带你们去,除了他没人能带你们进去。如果你们没有芬里尔的信物,我都不可能带你们过来。

灰狼表示,他怀疑这个小孩不是人。

他和向导说话的时候导师已经跟那个小孩交流起来了,用的是纸和笔,而所谓的信物是一块金属铭牌。上面写着个灰狼不认识的名字,导师说是他的朋友。

小孩似乎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灰狼问他是不是人的时候小孩忽然往这边看了过来。

墨绿色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穿过灰狼的灵魂。

“别说他坏话,”向导眨眨眼,友善地提醒道,“他听不懂,但知道你在说他。”

于是他们跟向导分别,跟着新的“向导”往雪原深处走。灰狼看到远处一片似乎在移动的银光,仔细一看,当场就跳了起来,差点挂在导师身上。

“老师老师老师——”

“狼而已。”

“艾德里安老师!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两个加上那个小孩不够它们塞牙缝的啊!”

谢天谢地他还记得那边有个小孩,而那个小孩疑惑地看向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害怕。

导师跟小孩摇摇头,意思是我们继续走,于是灰狼就一路战战兢兢地往前,然后……

狼群也跟着他们。

“那是他的宠物。”导师说,“如果我们死在雪原上你大概会成为他们的晚餐,但活着的时候不用担心。”

“呃,他是被狼养大的?”灰狼小心翼翼地、尽量用不带怜悯的目光看过去。

“不,”导师的语气相当轻松,甚至有点炫耀的意思,“他打赢的,他是它们的王。”

灰狼的目光陡然变成钦佩。

导师说原本住在这里的“向导”是另一个人,那位海拉向导是一位老学者,也是他的朋友,但就在两年前,导师来找他的时候,才发现老人已经过世了,住在雪原里的变成了一个小孩。

当地人说小孩从出现的时候就开始跟着老学者了,不会说话,因为老学者也哑了很多年。

他们曾经问过,老学者用钢笔写下文字,告诉他们:小孩是他捡来的,应该是被死在这里的旅客丢下的孩子,或者干脆就是不想负责任的两人生下就抛弃的幼崽,他找到小孩的时候对方正在试图跟一只幼狼互相撕咬,而母狼就趴在一边看着他们。

老学者犹豫不决,但母狼叼走了她在四爪扑腾的幼崽,把人类的幼崽留给了老学者,于是老学者就带他走了。

临死前,老学者跟镇子上的某个家庭谈过,将自己的财产赠予他们,希望他们收养那个小孩,但小孩再也没有离开过雪原,那个家庭——哦,就是那位年轻向导的家庭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偶尔会去雪原的深处看他。

艾德里安导师拿的信物就是老学者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样的“关系”,那个小孩是不愿意带他们往里走的。

灰狼听完故事,问了个问题:“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导师反问:“那约翰先生(那位学者)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们在这片名为死亡的雪原里待了三天,期间遇到了一场十年难遇的暴风雪,学生时期的灰狼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平静,最后到安详,反正来都来了,没那个小孩他也出不去,他决定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