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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黑泽阵迟疑了一下,问:“他那么说了?”

赤井秀一肯定地回答:“他说了,你也真的叫了。”

黑泽阵:“……哦。”

除了这个简短的音节,就再也没有什么回应了。黑泽阵又看了一眼昏暗的货舱,他没带手表,赤井秀一这人也没带,而他的生物时间刚被赤井务武破坏了,无法确认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能判断从他醒来后过了多久。

空间变得安静下来,黑泽阵没说话,赤井秀一也没说话,过了很久,就在黑泽阵要不小心睡着的时候,不应该出声的枕头先生说话了。

“如果……”

赤井秀一斟酌着语句,结合他到目前为止知道的情报,还是选择了一个更直接的问法。

“如果你父亲还活着,组织消失后,你会去哪里?”

“……”

黑泽阵没回答,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赤井秀一知道他没睡着,只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而已。也是,琴酒对组织的情报总是进行仿佛不要钱的大甩卖,对A.U.R.O的情报却只字不提,只有很偶尔的情况下才零星说到。

他伸手去捏银发男人的脸,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按住了,黑泽阵看着他,依旧发烫的手好像随时都能扼断赤井秀一的手腕……赤井秀一想,成年人的体型确实比少年更有压迫感。

“好吧,”赤井秀一放下手,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旅行吗?”

“你不是回MI6吗?”黑泽阵终于给了一点回应。

“没关系,我是关系户,什么时候去都行。”赤井秀一开了个玩笑。

不过他确实可以晚点去MI6那边……因为MI6也知道赤井家还有一堆“家事”要处理。明明是自己家的事,却闹到几个工作单位人尽皆知的地步,赤井秀一觉得这件事赤井务武得负全责。

黑泽阵不想听他胡说了,伸手在赤井秀一的外衣里摸了摸,不出意外地找到了烟和打火机,在赤井秀一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点了一根。

“你想问什么,直说吧。”

“有这么明显?”

“你没话找话的样子真的很……”黑泽阵没说完,但有些嫌弃的态度已经写在脸上了。

谁闲着没事找他聊天也不应是赤井秀一,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就是没话说,黑泽阵对这件事非常清楚。他还不了解这个人吗?话少到合作的任务搭档来跟他抱怨的地步,当时黑泽阵的回应是我也这样,你跟不上就换人。

组织里能跟赤井秀一“正常”沟通的人不多,幸好组织一向奉行神秘主义,不需要打好同事关系,但他觉得赤井秀一既然能谈到女朋友,应该还是比较能演……哦,冲矢昴那样还是算了,他宁愿要赤井秀一。

黑泽阵用脚踹了踹这个人,于是赤井秀一哑然失笑。

赤井先生揉了揉脑袋,发现自己确实是有点太谨慎了,琴酒不是脆弱的人,惹恼了打一架就行,赤井先生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保护这个人,但琴酒不需要——是他的心态有了变化,不是琴酒变了。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看着久违地在抽烟的黑泽阵,终于换了个最直接的问法:“我知道赤井务武不会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逆向洗脑,他也承认了,所以你真的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吗?”

黑泽阵抿了抿嘴,回答:“与你无关。”

这可不像“没事”的回答。

赤井秀一重新审视他旁边的银发男人,除了SIZE忽然变大外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起码能跟“黑泽阵”和“琴酒”中的一个对上号,所以改变的是他不知道的那部分吗?

而且……琴酒应该很清楚赤井务武做了什么,起码琴酒觉得自己知道。

赤井秀一停顿片刻,问:“「父亲」这个词对你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黑泽阵不说话了。

赤井秀一看黑泽阵的神情,发觉这个人不是不想说,也不是不耐烦,反而是有另一种他暂时没能看懂的情绪在里面。

没等他继续问,黑泽阵就说:“这是我和……你爸的家事。”

赤井秀一安然地说:“……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黑泽阵:“……”

所以说这应该怪谁,赤井务武吗,维兰德吗,总不能怪他自己吧,又不是他想变成这样的。

半晌,他哼了声,不说话了。

赤井秀一却忽然问:“他对你来说,是赤井务武,还是维兰德?”

黑泽阵看他。

两个人对峙了十秒钟,还是黑泽阵先移开了视线,说:“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赤井秀一说有。

黑泽阵不看他,没好气地说:“两个都一样,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必要。”

赤井秀一追问:“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

黑泽阵忽然起身,攥住了赤井秀一的衣领,一字一顿地问:“你想问什么?”

黑发男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从醒来到现在,没说过一次赤井务武这个名字。”赤井秀一看着黑泽阵,叹了口气,“你是不能说,对吧?”

他知道琴酒喜欢叫人的全名,在赤井务武的事上也是如此,就算偶尔会用“你父亲”来指代,却不会特别强调赤井务武和赤井秀一的关系。而且在今天的对话里,所有关于赤井务武的问题都被琴酒轻轻避开,赤井秀一觉得……什么都没发生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两个人都不说而已。

银发男人的表情越来越冷,赤井秀一举手投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再问就要被灭口了。”

黑泽阵放开他,表情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不会是灭口,赤井秀一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信心的,小银不会把他灭口,他们还有没能完成的约定呢。

他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太久,久到赤井秀一都担心他会站不稳,终于忍不住喊他:“琴酒?小银?小阵同学?黑泽?审——”

“闭嘴。”

黑泽阵坐回去,这次离赤井秀一远了一点,在那根烟烧尽的时候,他才又说了一句:“你去问他。”

果然。

赤井秀一想,不是不想回答、不能回答的问题,只是根本无法说出口,就像琴酒刚醒来的时候忽然停顿的那几次一样。

他主动往黑泽阵的方向靠了靠,既然答应了降谷君,他就会履行枕头先生的职责,赤井秀一特地拍拍肩膀表示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得到了黑泽阵一言难尽的表情。

然后他语气轻松地说:“玛丽说赤井务武来了英国,我们下飞机可以去找他,小银你没事的话陪我去吧?”

英国?那人不是要回挪威吗?

黑泽阵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让你去找他,你就真的要去?

赤井秀一坦然地说:“我能相信你,但不能相信我爸,而且这是家庭矛盾,我要找他谈谈。”

怎么能指使弟弟打哥哥呢,太坏了,赤井务武!(指指点点.jpg)

很久,旁边才传来黑泽阵的声音:“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只是在关心我道德滑坡的父亲和头发日益减少形容憔悴的母亲。”

“……”

“和我亲爱的宿敌先生。”

“……”

“我上次不是说过吗,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养你的,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先把赤井务武赶出家门……”赤井秀一表示他真的想过,但把赤井务武扫地出门不是他说的,是赤井玛丽说的,顺便——赤井玛丽还说把大儿子一起扫地出门,当然这句话就没必要跟琴酒说了。

“睡了。”

黑泽阵没听他说完,就用很干脆的短句打断了赤井秀一的吟唱,他倚在角落里,银发铺散在地上,明明看起来是放松了警惕,可又让人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睁开眼睛扑上来。

赤井秀一看了他一会儿,发现这人是真睡着了,而且作为成年人的琴酒睡着的时候,没有少年版那么可爱。

怎么说呢……

这源自于人类本身对威胁的敏锐性吧。因为在赤井秀一的潜意识里,确实只有这个状态的,才是他认识的“琴酒”。

一个月前,在那座酒吧里,黑泽阵没说错,赤井秀一确实不太想跟小孩子打。现在的琴酒,才是他的宿敌,他的恋人先生。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他都不想看到已经摆脱组织、脱离前二十年被困在牢笼里的人生重新获得自由的琴酒,再被套上新的枷锁,哪怕拿着钥匙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琴酒能信任的人。

他在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但没关系,他是来加入这个家的,赤井秀一自信地想。

……

7月5日,上午。

货运飞机落地的时候,黑泽阵和赤井秀一业务很熟练地打晕了来搬运货物的工人,换了他们的衣服,把蒂塔当做货物给运了出去。

蒂塔应该跟某个飞行员,或者这架货运飞机背后公司的人有联系,不过蒂塔的手机没电,他们两个也不打算绕圈子去联络,就运用自己在组织熟悉的技巧,丝滑地混了出去。

只是琴酒的头发太显眼,赤井秀一在落地前花了半个小时劝他把头发先扎起来,最后两个人硬生生在飞机降落的时候打了0.1架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