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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郎是霍幽州的妾室吧, 可否让霍幽州将之赠予我?我以金银报之。”

虽然这话是脱口而出,但谭进并不觉有何不妥。

据他所知,霍幽州家中如今并无主母, 既然不是妻子, 那一定是妾室了。妾和宠姬之流不同于妻, 那些都是玩物罢了, 赠送和交换都是常有的事情。

陪同在谭进身旁的熊茂与秦洋等人皆是脸色剧变。

这人看上裴夫人了?

但开什么玩笑,公孙先生可是说了, 在未找到真正的麒麟子之前, 裴夫人就是麒麟子, 谭进这厮一来就想挖他们幽州军的麒麟子?

公孙良正色道:“夫人并非大将军之妾, 她是我们军中贵客,还请谭都督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谭进稍愣,第一反应是公孙良在撒谎。

贵客?就凭一介妇人?

他们幽州军何时这般自降身价了?

以他看, 这分明是借口罢了, 或许这女郎是霍幽州的宠姬, 有盛宠在身, 叫人舍不得丢下, 所以才寻了那般荒唐又可笑的理由。

谭进的心思转了又转,已认定公孙良之言是借口,不过此时他还未见到霍霆山,便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不远处, 裴莺又往前了几步后, 忽然才发现被簇拥着的不是霍霆山。

那个男人同样生得高大健壮,是武将的体格, 加之处在人群的中央,竟叫她认错了人。

定睛看, 裴莺确认她没在军中核心层见过对方。可能不是幽州军之人,不过既没见过,她更不必过去了。

裴莺低声对辛锦说:“我们从后面绕过去吧。”

辛锦自然无异议。

在偏过身去时,裴莺察觉有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冰冷中又带着点湿滑粘稠,像从水潭里钻出来的蛇类。

裴莺细眉拧起,脚步加快。

待到那道纤秾有致的倩影完全看不见了,谭进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和几人一同进了帐中。

“……什么?霍幽州今早亲自率兵讨伐广平郡去了?”谭进错愕。

他们几个州的兵马都在广平郡周围,却不出兵,有那么一点想等只出头鸟,让对方试探蓝巾逆贼之意。

没想到幽州军才来,霍霆山就领兵出战了。

秦洋颔首,随后佯装一脸平静地扔出第二个重磅消息:“方才前线传回捷报,广平郡已破,大将军命我们整装进城。”

“广平郡,破了?!”谭进大骇,音量不住拔高到破音,已是失态。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满脑子只有“广平郡已破”五字。

今早出征,午时破了广平郡,这是何等神速。幽州军是天下有名的虎狼之师,兊州还未与幽州交战过,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未曾想今日是开眼了。

谭进迟疑片刻,很快有了决定:“我随你们一同进城如何?”

非亲眼所见,到底存了一丝疑虑。

来者是客,公孙良同意了。

裴莺也收到了进城的消息,不同于熊茂等人的震惊,她早有预感这场战役会结束得非常快。因此在霍霆山领军离开后不久,她就让水苏开始收拾行囊。

果然午时方至,军中便传来了消息。

马车已停在营帐前,裴莺牵着女儿候着,打算等水苏和辛锦将行囊放好再上车。

“娘亲,我们会在广平郡待多久?”孟灵儿疑惑。

裴莺微微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晓。”

不知想起什么,孟灵儿眼睛亮晶晶的:“我听说长安繁华极了,有楼高百尺,朱楼碧瓦,到了夜里万家灯火齐闪烁,对了对了,还有许多西域来的胡商,他们手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多了。娘亲,以后我们会去长安吗?”

裴莺抿了抿唇。

霍霆山是幽州牧,无天子召令不得入长安,若是她一直待在他身旁,去长安也成了奢望。

但女儿想去长安,她是一定要带她去的,如今只能等合适的时机脱身。

“会的,以后我们会去长安。”裴莺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

孟灵儿立马喜笑颜开,正准备抱着母亲撒会儿娇,她陡然发现母亲蹙起了黛眉:“母亲?”

裴莺一顿,随即对她笑了笑:“无事,只是忽然想起长安的物价比北川县要贵,到时去了长安,银钱得省着点花才是。”

裴莺垂下眼眸,努力忽略不远处那道粘在她身上的贪婪目光。

孟灵儿斗志昂扬地握拳:“我的女红不错,到时银钱不够花了,我就去卖绣品。”

裴莺失笑:“用不着你。”

搬空所有家具后、成为吉屋的孟宅卖了二十五两,这个价格其实还不错。

因为北川县只是个边缘小郡县,房价和大城市没法比,且不久前才经历了寇贼,死了很多人,周围有的成了凶宅,房价受了不少影响。

她手上算上典当家具的银钱,如今有个四十两,这钱放在偏远小郡县是巨款,但如果到了长安,是不够看的。

不过再怎么不够看,她也不至于让女儿去当童工。

“夫人、小娘子,可以上车了。”辛锦恭敬道。

母女俩上车。

直到进了车厢,有挡板隔开,那道令人生厌的目光才消失不见。

大军出发。

裴莺所乘的马车被牢牢护在其中,谭进骑着马和熊茂几人走在一道。

他自然不是孤身一人来的,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几个部下,只不过鲜少人发现如今谭进身边缺了一人。

行军到大半时,一个兊州兵归队,对着谭进微微摇头。

谭进眼中光芒大盛。

被公孙良义正言辞拒绝以后,冷静下来的谭进有了另一个猜想。或许那位夫人是霍霆山的亲戚,比如说远方表妹。

若是有这等亲属关系,他直接讨了确实不合适。

心里痒痒的谭进左思右想,遂暗地里派人去打听,而这打听的结果也让他满意极了,那位夫人不是霍霆山的远亲。

且不论谭进心中如何激昂澎湃,大军一路向南,不久后便瞧见了远方的城邦。

熊茂老远就瞧见城外堆叠起来的京观,两座京华一左一右分立于城门左右,京观上的一条条蓝巾被鲜红的血浸染。

京观下的血湾流成小溪,渗进地里,将黄褐色的泥土也染成了暗红色。

这等场景熊茂一干武将司空见惯,往日他们和鲜卑人对战,也爱筑京观震慑对方。

和蛮夷打仗,手段温和如何能行?

不过想到如今还有个娇弱的裴夫人,上回裴夫人被吓晕了过去,熊茂忙驱马至马车旁:“城外脏乱,还请夫人切莫掀开帏帘。”

裴莺也想起了那次的“拦腰折断”,顿时脸色微白:“多谢提醒。”

幽州军见怪不怪,但谭进几人都不由变了脸色。他们是兊州来的,只和其他州有过小摩擦,何曾见过这种可怖的场景。

有个兊州兵受不住了,“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哈哈哈,小老弟你是没见过这等场面吧,无什可怕的,都死了。”熊茂笑道。

谭进面色青白地附和,心里却暗恨。这群人果然是北方出来的蛮子,行事野蛮随心所欲,全无顾忌可言。

大军进城。

广平郡作为蓝巾逆贼起义的第一地,当初自然是占据了广平郡的郡守府。

不过和北川县倒霉的县令不同,这位郡守耳目机灵多了,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便携老小跑路。

郡守府空了出来,如今霍霆山占了广平郡,自然入住郡守府。

马车停下。

裴莺听熊茂说郡守府到了,辛锦率先下了车,先将急吼吼要下车喘气的孟灵儿搀下来,然后再去扶裴莺。

谭进也下了马,将马匹缰绳丢给部下后,问守门的幽州兵:“霍幽州现在可在府中?”

守门的幽州兵说在的。

谭进:“去通传一声,说兊州都督谭进求见。”

那卫兵心头一惊,忙转身入府要去汇报。刚好这时和裴莺一行碰上,裴莺适时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卫兵很清楚这位裴夫人在军中的分量,拱手抱拳谢过后,才迅速入内。

谭进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眼底掠过一缕笑。果然是个妾室,还是个谨言慎行的。

待卫兵入府后,裴莺也跟着另外接待的卫兵去了后院。

霍霆山在书房中,听闻兊州谭进在门口,又听说此人先前去军营中寻他结果扑了个空、后面随幽州军一并来的,不由眉梢微扬:“兊州谭进?让他在前厅等候片刻,我很快过去。”

卫兵领命下去。

霍霆山从书房敞开的门看见了熊茂,他将人唤进来,问:“我不在军中时,可有要事发生?”

熊茂摇头,大将军不过离开几个时辰,能有什么要事。但这时,他脑中却不由掠过一个画面,熊茂摇头的动作顿住。

熊茂挠了挠大脑袋:“大将军,确有一事,但不是大事。”

霍霆山轻啧了声:“有事说事,你长了嘴就只会吃是吧。”

熊茂忙道:“谭进来军营寻您时,看见裴夫人了,他以为裴夫人是您的妾室,欲讨要。”

霍霆山冷笑:“他什么都想,怎么不让赵天子把皇位给他坐。”

熊茂下意识回头看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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