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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碗里的白糖被传阅, 每人又尝了一点,几人面上皆有惊色。

细软如沙,白如霜。

如今是冬日, 北地的冬天也下雪了, 地上铺了一层洁白的雪色, 和小陶碗里的相去不远。

但碗中却是甜的。

哪怕还没对外售出, 霍霆山也看到了不久的将来长安权贵,不, 应该说所有兜里有钱、又舍得花钱追求生活品质的人皆为白糖而疯狂。

“夫人, 这糖着实……”霍霆山难得语塞。

实在是, 任何的词句都难以形容白糖的震撼, 它仿佛不该是此间之物。若在以前,有人和他说有一样东西白如雪、尝着堪比蜂蜜,他一定会觉得那人得了癔症。

霍明霁长叹道, “先生常说我五车腹笥, 立地书橱, 但今日见了母亲所制的白糖, 方知学海无涯, 人外有人。”

“母亲,您如何知晓这白糖的制作方法?”霍知章好奇问道。

他的目光一直黏在小碗上,因此没注意到他面前的美妇人陡然长睫微颤。

裴莺思索着要不要寻个古籍的借口,这时霍霆山开口:“时间不早了, 用个午膳就去猎场吧。糖之事, 回来再说。”

小辈们无异议。

裴莺心里松下一口气,侧眸看向身旁男人, 他面色如常,也没看她, 仿佛方才那一句真是顾及时间才提的。

这个念头才刚浮现,下一刻这人忽然转过来,他嘴角微勾,那抹笑似别有深意。

裴莺清晰听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但等她定睛再看,这人又好像正常了,仿佛方才那一幕只是她的错觉。

裴莺惊疑不定。

“走吧,去正厅用膳。”霍霆山领人出去。越过陈渊时,他毫不意外见她依旧亦步亦趋跟着,抿着红唇想问又不敢问,并没有看某个年二十有六的男人一眼。

小辈们跟在后面,霍知章对孟灵儿说,“妹妹待会儿少用些午膳,下午二兄猎只狍子回来给你。”

“少吃不了,下午我也要下场。”孟灵儿可不想浪费她的箭术,她习武也有一年,正好借此番冬狩看看成效。

霍知章来了兴致,“妹妹也下场?那到时候我们来比比如何?”

霍明霁淡淡道,“你是五岁开始习武,并非十五岁,怎好意思开口?”

霍知章立马道:“可以定旁的规则,又没说寻常比试。”

“什么旁的规则?”孟灵儿兴致勃勃。

霍知章:“你猎三只小猎物,比如兔子、山鸡和狐狸之类,等于我猎一只大号的猎物……”

“好啊,到时候大兄做见证人。”

他们在后面聊狩猎,走在前面的裴莺和霍霆山也在说话。

“夫人,我观这白糖比红糖易售出高价,到时候第一批柘成熟,先让糖坊制白糖吧。”霍霆山说。

裴莺:“也可,总归多一道流程而已。”

说起卖糖,裴莺不知觉想到了长安。

自裴氏佳酿在长安售卖后,霍霆山直接将“裴氏”招牌经营的账本给她了,所有利润归她管,反而是他要支出会特地开单请账。

每个月账本会更新一回,而看着那上面不断滚动增加的数字,裴莺总会出神。

十三朝古都在如今是什么样的呢?

是书里写的“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还是“长安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晖”。

她还是想去长安。

“夫人,去正厅该往这边。”

裴莺骤然回神,对上那双狭长的眼,有一瞬觉得他这会儿不大高兴。

霍霆山:“想什么呢,路都不回走了。”

裴莺实话实说,“想去长安看看。”

霍霆山一滞,再开口时缓和下来,“夫人何出此言?”

裴莺:“无论是香皂还是蒸馏酒,定价都不便宜,但通通卖出去了,而且还时常断货,长安繁华程度可见一斑。我时常听旁人说长安好,是回望绣成堆的华美,亦是稻米流脂粟米白的充实,未曾去过,总归心有期盼。”

霍霆山沉吟半晌,“往后我带夫人去长安。”

“你怎的老是说些很久以后的事,赵天子仍在,你有什由头去长安。”裴莺随口说。

霍霆山没接话,眸光沉甸甸的。

裴莺叹了口气,“不过如今世道渐乱,很多事只能想一想。”

比如去长安,想去是一回事,能不能去是另一回事。

他们身后跟着三个小辈,其中霍明霁走在前面些,他再过来才是霍知章和孟灵儿。方才裴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霍明霁听见了,他之前已有猜想,如今并不意外。

只是为何呢?

赵天子驾崩是好事,母亲所在的裴家从未和长安挂钩,为何父亲不欲让母亲知晓?

暂时没有答案。

一家五口简单用过午膳后,从西郊别院出发去猎场。

他们来到时,猎场已到了不少人。一顶顶营帐扎起,有的帐前铺了毯子,旁边架着青铜釜,帐口处还能看到呈着小炭炉的小案几。

不少穿着彩衣的小娘子手捧杯盏,围炉而坐在聊天,说到兴起时,银铃般的笑声传出老远。

小郎君们也没闲着,不少围在武器架前,挑弓的挑弓,选马的选马,力求待会儿好好表现。

此外各家高门的顶梁柱也开始交际,妇人们聚在一起谈笑,男人们也在闲谈。

是的,只是闲谈,无一人说朝中事。

冬狩派帖送到各家时,州牧府管事也一并传到了霍霆山的意思:这场冬狩是纯娱乐放松,禁提政事。

都说到“禁提”二字,人精们又如何会不识趣。等管事离开后,家家都对小辈们耳提面命,生怕犯了忌讳。

霍霆山的车架来时,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霍幽州来了!”

“我上回见大公子是在两年前,没想到仅是短短两年,他竟沉稳了这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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