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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虾米三哥厂里发的福利,说是今年采菱湖打捞上来晒干的,虽然只有一斤但是香得很,做汤正好,放几滴芝麻油,香上加香,小妹你多喝点。”

“小妹种的辣椒脆、甜、肉厚微辣,炒肉吃简直是绝了。”

“小白菜也是小妹种的……”

就着两菜一汤,林满慧微笑着扒了两大碗白米饭,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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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科所,实验室。

任斯年嘴里咒骂了几句,从无菌培育室中小心翼翼取出一颗芽头,严格按照操作流程进行切片、冲洗、滤纸吸干水分、解剖镜下取茎尖与侧芽,再将外植体入入液体培养基中。

一个茎尖、四个侧芽,如果能够顺利成活,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将兰花芽从透明的培养瓶移到固体培养基,任斯年看着眼前的成果,心中有些忐忑——

这已经是野生兰花今年长出的最后一个芽头了,如果再不成功,他拿什么继续实验、写论文?

任斯年在实验台前连续站了三个小时,感觉有些腰酸。他将五个培养瓶放进弱光、25度恒温室,收拾好桌面,脱下白色大褂,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就将房门反锁,这里是他的独立空间,不容任何人踏入半步。

书桌、书柜、实验座椅、矮柜……简单的家具,到处都是书。干净整洁的书桌上,摆着一盆兰花。稀稀拉拉的叶片,叶片边缘隐隐可以看到一道金线,耷拉着脑袋显得有气无力。

任斯年坐在桌后,出神地凝视着这盆野生变异金边兰花。

这盆兰花,与林满慧家中春兰同根同缘,正是奇兰峰上被遗失的那一株。

说来也是巧,胡大志历尽千辛万苦爬到崖底,挖了两兜金边野兰,只送上来一兜就被蛇咬。一群人慌着送他就医,便将另一兜兰花遗忘在崖底。却被跟着上山的任斯年发现,悄悄捡了回去。

任斯年谁也没有告诉,原想着养好金边野生春兰后一鸣惊人,哪料到萌芽计划评选中三个初中生力压众人,搬出盆长势喜人的同款兰花。

在这盆春兰的映衬下,任斯年藏在办公室的兰花像后娘养的小可怜,瘦弱、可怜、风一吹就跑。

浓浓的挫败感将任斯年压垮,他想哭、想闹、想叫!

为了养活这盆兰花,他将根部带来的泥土进行精密分析,从温度、湿度、酸碱度一直到粒径大小全都科学配比,总算寻找到可替代的兰花土壤。每天像对待情人一样小心呵护,注意光照、营养、微风,恨不得天天抱着它睡觉,终于完成前辈们没有完成的任务。

所有的一切过程他都详细记录,科学栽培、规范操作、严格管理……却比不过三个初中生?他不服气,非常不服气。

几次想开口请教,但任斯年这人死要面子,不好意思折节下问,偷偷复制林满慧他们的培养记录,照样画葫芦,这才勉强将这盆兰花养活,长出三颗芽头。

前面两颗芽头全都死于培养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最后一颗如果再不成功,任斯年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原本是想一鸣惊人,现在藏得久了反而成了一种耻辱、失败的象征。

任斯年将身体靠后,双腿翘起搁在桌上,双手交叉置于下颌,双目中闪着冰冷的光,安静地看着眼前这盆瘦弱的兰花。

日子越久,兰花叶片边缘的金边便越细、越淡,取了第三颗芽头之后兰花似乎精气全无,整日里没精打采,看这架势活不过今年冬天。

真是头痛啊。不知道林满慧家中那盆春兰长势如何,实在不行也只能……

“笃笃笃”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任斯年的思绪。打开门却是实验室同事通知他:有两位滇省过来的兰花专家到访,厉浩教授让他过去。

来者是滇省大学花卉研究所的两位教授:欧阳雪松、乔楠。

自收到厉浩教授寄来的信,信中夹着一张黑白照片,仅凭那灰度光影,欧阳雪松便判断出:这是国内绝无仅有的一盆奇兰!极有可能是全新品种。

滇省大学花卉研究所在国内很有名气,兰花培育更是首屈一指。欧阳雪松与厉浩私交甚笃,看到这封信便拖着乔槐一起,坐火车、汽车、拖拉机,再加上两条腿步行,三天三夜方才来到军山农场。

欧阳雪松来得突兀,吓了厉浩一跳:“欧阳教授,怎么来之前不先发个电报?”

乔槐在一旁大笑:“看到你寄来的照片,欧阳太激动,当天下午就出发了,哪里来得及发电报!”

厉浩一听也笑了,紧紧握着欧阳雪松的手,看着他黑瘦的脸庞道:“老同学,你还是这么雷厉风行,一路辛苦了。”

欧阳雪松揉了揉脸,勉强打起精神,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快,把那盆兰花拿来我看看。”

厉浩犹豫了一下:“兰花是我一个小徒弟养的,不在农科所,她今天还要上课。这样……我带你去招待所,你先洗把脸休息一下,我让人去学校通知她把花拿过来。”

欧阳雪松一颗激动的心无处安放,支撑着他坐了三天三夜的车,此刻哪里愿意去招待所?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猛喝了一口浓茶提神,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快让人去吧。”

任斯年被厉浩喊来,让他跟着农科所的吉普车到中学接林满慧,将兰花抱过来。任斯年心中暗喜,欣然从命。

两个小时之后,一辆吉普车停在农科所的实验大楼前。

林满慧抱着花盆跳下车,任斯年从副驾驶室下来,冲她伸出手:“花给我,你去上课吧。”

林满慧警惕地向右一让:“不,我要亲自交给老师。”

任斯年被她这幅模样气笑了:“你这个小气鬼,连师兄都不放心吗?”

林满慧哼了一声,斜了他一眼:“我这花别人不能碰,万一掉片叶子你赔得起吗?”

任斯年凑近一看,球茎光滑平整,不像是冒出芽头的样子,心中暗自寻思:她这花虽然养护得好,茁壮健旺,但却不分枝、不冒芽,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

他摇了摇头,道:“人小鬼大,懒得和你计较!”便在前面带路,引她走进这栋六层砖混大楼。

湘省地属亚热带地区,冬冷夏热,楼梯间的水泥雕花空格栏板透亮,既挡雨又通风,是七十年代家属楼独有的建筑符号。

这栋实验大楼为外走廊式平面布局,一间间实验室规整干净,互不干扰。为了保证卫生环境,农科所每天都会有专人清洁打扫。刚一走进大楼,就闻到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花卉研究所位于二楼东头,顺着楼梯向上,左拐第一间就是厉浩教授的办公室。

任斯年带着林满慧走进办公室,欧阳雪松一眼便被林满慧怀中抱着的春兰吸引,从沙发中跳了起来,快步迎上来,满脸放光,用笃定的语气说道:“就是这盆花!”

厉浩微笑道:“可不就是这盆?这花是我的徒弟养的,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若不是你们远道而来,我也不会让她带过来。”

林满慧左右看看,走到桌边将兰花放下,指尖飞出一点木系异能安抚换了环境有些怯生的春兰。

点点绿光融入春兰根叶,顿时就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深绿色的叶片仿佛闪着淡淡的荧光,看得欧阳雪松、乔楠啧啧称奇。

“这花不娇气,好!”

“叶艺性状稳定,每片叶都带艺,漂亮!”

“叶质厚硬,看这样子有点像春菊,只是没有开花,暂时还无法确定品种。”

“怎么可能是春菊?你看这叶片直立形态潇洒,边缘带金,分明是捧蝶!”

“……”

说着说着,欧阳与乔楠便吵起来了,吵得脸红脖子粗,林满慧将花盆环抱,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说话的时候请走开一点,口水都喷到兰花叶片上了。”

厉浩咳嗽一声,瞪了林满慧一眼:“这孩子,怎么老爱说实话。”

爱花之人大多单纯,欧阳雪松与乔楠没有生气,反而很不好意思地后退两步,对林满慧解释道:“小姑娘,抱歉啊,是我们太激动、忘形了。”

任斯年在一旁听了,也在暗自思索。只可惜没有看到花开,春兰品种未知,含苞蝶、垂户蝶、捧蝶、双唇蝶、绣球……都有可能。这样叶带金边的变异春兰,若是花瓣奇特有型,那可是绝版!

想到这里,任斯年眸光暗沉,手指轻捻,悄悄向后退了几步。

倒是欧阳雪松与乔楠两个人继续围着春兰转圈圈,乔楠脖子上挂了个相机,咔嚓咔嚓地拍照。一直换了两卷胶卷,方才罢手。

一边拍照,一边赞叹:“我第一次见到叶片如此挺立厚重、姿态却潇洒自在的兰花,你看这春兰叶带金边,光是赏叶,就足以列入精品。若是开花……叶、花双艺草,不得了啊,不得了。老厉啊,这次兰花展你们怕是要出名了哦。”

厉浩被两名同行的夸得嘴巴咧到耳朵根,笑得十分欢畅:“这花可不是我种出来的,是林满慧同学在山上挖来的野生兰花,养了半年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两位专家将目光落在林满慧身上,满眼的不可置信:“小姑娘,你懂得养花?野生兰花想要成活需要的条件很多,稍有差池状况百出。有的长叶不开花,有的色淡枯萎,还有的极难出芽,分株即死,你竟然只花了半年就把它养护得如此茁壮?天才!天才!”

林满慧半点也不谦虚,微微点头:“养花,我是懂一点……”

话音未落,厉浩咳嗽了一声,板着脸说:“满慧,谦虚使人进步。”

林满慧瞟了老师一眼,没奈何马上改了语气:“两位老师不敢当,我还只是一个初中生,也不懂得什么养花,就胡乱种种。”

“噗——”欧阳雪松没忍住笑,笑得前仰后合,“你这胡乱种种就能养得这么好,我们这些成天研究兰花的老家伙们要羞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