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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人方才的交流持续不过半个小时,但仅凭席羡青的谈吐穿着,以及谈判时冷峻倨傲的姿态,祝鸣便已意识到这人的家世绝对不俗。

但他确实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显赫独特的身份。

希明星实行区域自治已有多年,各区的政府在暗处管理,明面上没有所谓的绝对唯一领导人。

但为了促进区域内居民的共同进步,出于激励的目的,每个区都会推选出一个所谓的“区域代表人”。

这个角色不涉政权,是一个由各区推选出来的,一个将区域文化发扬到极致的人。

简单来讲,就是每个区域的灵魂领袖人物。

比如身为军区的一区,代表人选出成就以及贡献最多的军人,五年一竞选。

以美食为区域核心的二区,则是由民众每年公开票选,投出心中当年最美味、最有潜力的餐馆主厨。

以此类推……到了祝鸣所在的七区,是要经过层层测试筛选,通过各种考核评测,推举出每三年领域内最有潜力的新星学者,即七区的首席。

总而言之,代表人意味着一个区内绝对的佼佼者,是金钱买不来的荣誉,更是万里挑一能力的体现,以及对职业和人生的双重肯定。

事实上,祝鸣当年便是七区首席热门竞争人之一。

所以相比于周粥的上蹿下跳,祝鸣只是若有所思道:“这样啊。”

各区的代表人的选举制度不同,六区是他最不了解的艺术之区,代表人又是世袭制度,祝鸣对一大家子的八卦没什么兴趣。

但周粥很明显要比他要慌张很多。

他身后的狍子狂躁地转着圈,快要撞到旁边的树上:“我靠我靠我靠祝哥你拒绝了给席羡青看病,不对,不止看病,还有婚约,我靠我靠我靠等等他竟然要找你结婚?”

祝鸣:“请注意文明用词,不过……他很有名吗?”

“岂止是有名啊,他们家的瓜超级好吃,一群人虎视眈眈盯着代表人一个位子,听说还有人想要给他们家族拍个纪录片来着。”

周粥感慨万千:“席羡青,还有一个席森,都是席家现在最最最出名的几个设计师。无数明星大腕倒贴着想要上身他们作品,你不冲浪,多少也听过这几个名字吧?”

祝鸣:“你知道的,我很少刷那些东西。”

祝鸣本就对八卦不感兴趣,加上当年出事之后,媒体又喜欢以“天才陨落”“一蹶不振”这样的词作为标题来撰写新闻,所以尽管他现在靠网络吃饭,却也很少冲浪。

下播之后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看看文献整理病历,生活过得倒也是清闲自在。

“不过他这么有名,”祝鸣沉吟片刻,“精神体没有泄露出来吗?”

周粥思索片刻:“虽说记者们都很努力地在扒席家内部的八卦,但席羡青本人确实很低调,精神体这一类的私人信息也藏得很好,基本不在公共场合展露。”

“不过,听说席建峰老爷子的精神体好像是只鹤,仙风道骨的那一挂,这么跟着推算的话,有人说席羡青说不定是天鹅这一类的……”

周粥八卦得起劲,祝鸣随便听了一耳朵,把剩下的盐酥鸡一扫而空。

虽然没有预料到祝盈盈的人脉竟会如此之广,但总而言之,这场相亲是失败了的,盐酥鸡是喷香酥脆的,祝鸣本人是非常满意的。

向祝盈盈汇报相亲结果的时候,祝鸣没把故事说全,也没有提及席羡青这个人,只是简单概括道:“席小姐对我并不满意。”

祝盈盈欲言又止,忍不住数落他:“这是最后一个区了,你这个臭小子,真是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祝鸣装听不见,操纵着轮椅向卧室移动。

祝盈盈的难过毫不掩饰。

她焦虑地给小橘子盆栽浇水,焦虑地给笼子里的小兔子喂干草,焦虑地拿起手机继续帮祝鸣找下一个相亲对象,而她的精神体小兔子也焦虑地在她身后来回打转。

“你说,席羡青的精神体会不会是只疯狂打鸣的公鸡?或者是嘎嘎乱叫的乌鸦?”

某天整理粉丝病例的时候,周粥忍不住又提了一嘴:“到底什么病能让铭伊诊所的那些臭老头都治不明白啊?真是急死我了。”

未知的秘密永远充满无限魅力,别说周粥好奇,祝鸣自己其实也有点放不太下。

席羡青西装上的那枚白贝母袖扣像是一颗饭粒,黏在他的心口,偶尔便掀起一阵痒。

究竟是什么样的精神体,又是什么样独特的症状……

祝鸣吐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专注眼前,再把明天要连麦的病例检查一下。”

祝鸣选择直播问诊并非心血来潮,早在进入七区科学院之前,他便对精神体异常的临床研究很感兴趣。

只是当时他肩负太多期望,只能潜心在前沿的基础研究上,从未有时间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现在清闲下来之后,时间反倒成为他最为富裕的资产。

昔日在实验室里,他只需要和昂贵的仪器、神经细胞和药物打交道,但现在他面对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病人。

人可比这些东西难懂太多了。

遗憾的是,直播问诊注定不够正规,来问诊的大部分也都是医学知识普及不够的普通病人,很少会遇到新奇且有挑战性的案例。

尽管如此,祝鸣还是认真对待每一个病人。

周粥:“这里有个四区男性患者,精神体是一只浣熊,说是搬家后,精神体就变得极其嗜睡。”

祝鸣沉吟片刻:“听起来可能只是没太适应新环境,叫他测下血压,先观察一下,可以安排到后天连线。”

周粥应了一声:“还有一个来自二区绵羊精神体,说是最近两个月经常掉毛,大把大把的那种狂掉。”

祝鸣挑眉,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个倒是新奇,问下家里的温度湿度,以及近期的用药习惯,可以安排今晚连线看看。”

“好嘞。”周粥一边记录一边兴奋地感慨道,“哎,不过掉毛的案例还真是没怎么见到过,要是能在直播间外直接亲眼看到就好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手窘迫地捂住嘴,看向祝鸣:“祝哥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个嘴,我就是——”

都是顶尖医学院出来的人,现在隔着网线和屏幕给人治病,就像是望梅止渴,始终不够解瘾。

只是出于身体的局限性,现在的祝鸣想要做到“亲眼看到”一这点,确实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

祝鸣知道他是无心之言,只是微微一笑:“我去倒杯水喝。”

摇着轮椅出了书房,祝鸣看到祝盈盈正蹲在客厅的笼子前,一根一根地给里面的兔子喂干草:“满姐啊,院子里的花又谢了,我感觉我的人生也没盼头了……”

祝鸣:“……”

祝满满,祝鸣的亲生母亲。

两姐妹的精神体是一对近乎一模一样的垂耳兔,但人生路径却迥然不同。

祝盈盈是妹妹,清醒独立,年轻时成立了一家医药公司,环游各区活得洒脱,交过无数男友但始终不婚。

姐姐祝满满的性格却细腻敏感,选择了小众的植物学深造,后来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有了祝鸣,产后身体虚弱,在祝鸣两岁的时候撒手人寰。

当时祝盈盈看着小小的祝鸣,一开始没什么好气。

但人心始终是肉长的。

祝鸣在七区医考拿到第一,祝盈成为了全天下最骄傲的那个人,但嘴上还是漫不经心说:“小拖油瓶一个罢了,这小子离我当年还差得远呢。”

后来出了事故,祝鸣从昏迷中醒来,盯着自己没什么知觉的腿,看向了病床前眼圈红红的祝盈盈。

“现在我是大大的拖油瓶了。”他故作轻快地对祝盈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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