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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小姑娘最后那声细若蚊蚋的补充说明,周清南眼中的诧异之色不由更浓一分。

猫爪蛋糕?她亲手做的?

周清南仍保持轻抬眉峰的表情,配上这身雍容气度与西装革履的装扮,矜贵里缱出一分雅痞和流气。他淡淡地说:“程助理还会做蛋糕?”

“一点小爱好,做着玩的。”程菲随口回他。

周清南直勾勾盯着她,又道:“听说制作甜品比较耗时间,你上周末做的?”

程菲闻言,一下便轻皱眉头,想也不想地便脱口而出道:“真要是上周末做的蛋糕,放了几天还能吃吗?当然不是了!那些猫爪蛋糕都是我昨天才做好的,还新鲜得很!”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直接就把后面的推测也一股脑地倒出来:“你以为我是周末做的蛋糕,过了期自己不想吃,所以才想拿给你,把你当人形垃圾桶吗?”

这位大佬怎么这样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把别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周清南瞧着程菲,目光在女孩脸蛋耳根之间流转一遭,眼底浮起几丝趣味。

她不知是震惊、生气还是其他原因,面颊的红云好似更艳丽几分,容光潋滟得要溢出水般,莫名便勾得人食指发痒,心也有点儿痒。

但他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细微扯了扯唇,曼声道:“周二晚上是跟梅氏的饭局,你这两天肯定都在忙着准备这件事,昨晚饭局结束,我送你回去又已经是十点多,所以我才判断,你是上周末制作的蛋糕。”

他言辞简洁逻辑清晰,一番依据摆出来,合情又合理。

程菲只顾反驳去了,脑子都没过一下便回他:“那我就不能是昨天熬夜做的吗?”

周清南拇指磨砖,轻轻摩挲了下自己血液跳动的食指,一双桃花眼笔直注视着程菲清亮的明眸,“看来程小姐昨晚失眠了。”

“……”那还不都怪你?

如果不是脑子里不受控制地一直浮现出你这张好看又讨厌的脸,我会失眠吗?我会躺床上辗转反侧好半天都睡不着吗?

程菲在心里吐槽了两句,双颊的颜色却莫名更红,烧得像刚从汗蒸房里出来似的。

这男人的眼神极有重量,沉沉的,压在人身上直教人喘不过气。程菲被他一瞬不眨地盯着看,只觉全身的皮肤都在隐隐灼烧,心慌意乱。

她怕他好奇心太过,会接着追问她失眠的原因,于是赶紧清清嗓子,摆出副淡定又满不在乎的神情,道:“那我做的猫爪蛋糕,你到底要不要吃?”

周清南眼皮微垂,视线下移寸许,扫过程菲因紧张而悄悄绞衣摆的两只小手,嘴角很淡地牵了牵,又重新将目光落回她脸上。

周清南:“如果我拒绝,你是不是会很失望?”

“……不会啊。”程菲心底泛起失落,明面上却半点不显露,用这辈子最无所谓的语气小声嘀咕,“你不吃就算了,我等下分给我同事。”

周清南莞尔,往她身后方向随意看一眼,“东西在哪儿?”

程菲呆滞半秒,冲他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你做的猫爪蛋糕。”就连周清南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眼底的柔光温若浅溪,漫不经心地问,“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儿去拿?”

“在我的工位上。”程菲得到他的回答,嘴角不自觉便往上翘起一个弧,笑吟吟道,“反正我还要给你打印资料,到时候一起带过来就行,周总稍等。”

说完,程菲转身,推开会议室的门出去了。

轻盈的脚步声远去,步伐略微急,很轻易便暴露出脚步主人内心的欢喜与迫不及待。

周清南高大身躯靠着椅背,瞧着开启又合上的办公室大门,眼底的笑意便逐渐消散下去,被平日里的冷沉淡漠所取代。

安静等了会儿,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一声。

周清南随手拿起来,看眼屏幕。

是陆岩发的微信消息,告知他:【老板,樊放和贺温良的车已经进叶氏庄园了。】

周清南面上神情冷漠,看完,懒得回复,径自又将屏幕给熄灭。

昨晚周清南回尹华道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他进屋以后没开灯,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没一会儿功夫,樊放和贺温良就来了。

这两人都是盘踞一方的龙虎,在道上的名声响亮,人人畏惧。但周清南在梅家的地位要高出他们一大截,就好比龙虎见了真太岁,是龙只能乖乖盘着,是虎也只能乖乖卧着。

他们知道自己捅了娄子,进屋以后既不争辩也不解释,恭恭敬敬招呼了一声“周先生”以后,就乖乖站到了一边,等话事人训诫。

周清南本就心情不佳,见了面没工夫和这两人闲扯其他,直接便开门见山,淡淡道:“两位老大,动了叶海生的儿子,这事儿想怎么了?”

叶海生是丰兴集团的老总,早年经历和梅凤年差不多,都是由黑转白最成功的的代表性人物之一。

最重要的是,叶海生年轻时候就跟梅凤年是死对头,现如今,两个教父级角色纷纷摇身一变成了“正经”生意人,在各行各业里的竞争也日益增多,叶海生更加看梅凤年不顺眼,时不时就会给梅家使绊子。

前几个月叶家安插在梅氏内部的眼线立下大功,居然将梅氏跟“红狼”组织合作的事给扒了出来,可以说是拿住了梅家一个最重要的把柄。

梅凤年勃然大怒,把家里的古董花瓶砸了个遍。可砸完瓶子发完火,冷静下来,又不得不思索应对之策。

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不可能直接找人活埋叶海生全家,思来想去,这只千年老狐狸想出一个法子,那就是把叶家也拉下水,跟“红狼”组织合作,让叶氏跟梅家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梅凤年这手算盘打得精妙,分点残羹剩菜给叶家,自己挣大头,既能保全自身利益,又能防止叶海生在背后捅刀子。

于是,这对几十年没同桌吃过饭的老冤家,在三月底的时候见了一面。

席间梅凤年颇为主动,表示想要跟叶海生冰释前嫌,今后一起赚大钱发大财。

可叶海生能混到现在这个位子上,自然不会是个吃干饭的酒囊饭袋,他虽也心动梅凤年手上那份“大买卖”,但这份买卖毕竟牵涉太广,他心有顾虑,加上对梅凤年充满戒备心,并未当场答应。

只告诉梅凤年,想要拿回那份被窃取的内部资料,只凭一点口头上允诺的好处当然不可能,要拿出更多诚意。

因此这几个月,梅凤年光是陆陆续续送叶氏庄园的金条,都将近四十公斤。

然而这些金条就像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扔进叶家这个无底洞,连泡都没冒出一个——叶海生还是那句话,和“红狼”合作的事需要认真考虑。

梅凤年恼火得不行,又拿叶海生没办法,双方就这么僵上了。

谁能料到,梅叶两家再次打破僵局,会是以这么个滑稽又离谱的方式?

那头。

听完周清南的话,脾气暴躁的樊放先沉不住气,终于出声:“周先生,我知道梅老最近想跟叶海生谈合作,但是说实话,我认为根本没有必要。”

周清南闻声,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身子懒洋洋靠回沙发靠背,问樊放:“那放哥有什么高见?”

“他拿了咱们的把柄,捏得死紧,不肯把东西交回来,我们就想法子把他的手掰开。”樊放的眼神阴森病态,语气也恶狠狠的,“掰不开,直接剁了不也省事?”

樊放接着说:“如果梅老和周先生您不方便动手,这件事就交给我,我来搞定叶海生。”

此言一出,边儿上立即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讥讽意味十足。

樊放皱眉,不爽地瞥向贺温良,阴恻恻骂道:“你他妈猪食吃多被噎了?还是在笑你妈啊。”

贺温良冷冷看樊放一眼,语气冰凉,文质彬彬:“你来搞定?怎么搞?绑了叶海生的女儿找人轮她,然后把视频发给叶海生,逼他就范?还是直接把刀架在叶海生脖子上,让他把资料还给你?”

贺温良说的样样都是樊放能干出来的事,樊放听完顿时有点恼羞成怒,眉头拧起一个结,没有吭声。

“有时候真想劝你多读点书,多吃点路边黄(猴脑)补补脑,叶海生是什么人,梅老斗了几十年都没把他斗垮,凭你那点下三滥的手段就想摆平?”贺温良语速平缓而温和,稍稍一顿,轻声,“总是在周先生面前这样出洋相,换成我是你,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

樊放大怒,抬手狠狠指向贺温良,道:“姓贺的我告诉你,你他妈少在这儿装逼!你给老子记清楚,昨晚是你手下的人先动手!叶海生要给他儿子报仇,就他妈该把你五花大绑送过去!”

贺温良寒声:“放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当时砸在叶晋头上的那一棍子,可是你的手下打的……”

两个人正争执不休,沙发上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叮”。

争论声戛然而止。

贺温良和樊放意识到什么,纷纷悻悻收声,不敢再造次,齐刷刷垂下脑袋转向沙发右侧,等周清南发话。

刚才那声“叮”是金属打火机被甩开盖子的声音。

周清南给自己点了根烟。

火星子烧烈烟丝,他被淡白色的烟雾熏得微眯起眼,抽了口烟,好几秒才抬指掸烟灰,没什么语气地问:“叶海生的儿子现在伤情如何。”

樊放看了眼贺温良一眼,见对方没有答话的意思,便应声道:“伤情不严重。被打了一棍子,说是流了点血然后还有点儿脑震荡,别的没什么了。”

“叶海生手上那份资料是个大麻烦,一旦他哪天抽个风,把那玩意儿匿名交给条子,梅家整条船都得翻个底朝天。叶晋是叶海生最喜欢的儿子,在你们手上着了道,叶海生肯定会借此做文章。”

周清南抽着烟,脸色平静,说话的语气却寒意彻骨,直听得贺樊两人打了个冷战。

“梅老现在一门心思要跟叶家和解,你们在背后拖这么大一个后腿。”说到这里,周清南凉凉地笑了下,撩起眼皮看两人,眼神阴沉,“你们觉得梅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樊放“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之前的嚣张气焰霎时间烟消云散。

他看着周清南,诚恳道:“周先生,我们知道自己闯了祸,也知道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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