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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注意从云摇身上挪开,仙域中迅速热议起了这个崭新的话题。

“见雪师姐此举,当真是雪中送炭,”丁筱一边逗着小金莲,一边朝打坐冥想的云摇比划,“我辈楷模!”

云摇蹙眉睁眼:“前两日,我让你传给她的话,你带到了没?”

“带到了啊,但没用的,”丁筱咬着从小金莲那儿抢走的点心,说话时都呜噜呜噜地含混,“现在整个天底下啊,就只有师叔你一个人觉着他俩不合适。师姐乐意,掌门也乐意,山门里外的弟子修者更是都觉着他们是天作之合——你看掌门都专程为了准备和主持道侣大典的事,从东海赶回来了不是?”

“……也对。”

云摇轻叹,合上眼,继续蕴灵打坐:“有这个闲心,我还不如多修炼片刻。等你五师叔归来,就该是陪他去浮玉宫走一遭的时候了。”

提起这个,丁筱立刻就不困了。

撂下小金莲和它的点心,丁筱飞快蹭到云摇身旁:“小师叔,五师叔当真像传闻一样生得风流倜傥,浪荡不羁吗?”

云摇闭目冷笑:“他还没回来呢,我就成‘小师叔’了?”

“哎呀师叔……”

“你从我这儿是别想听到慕九天的好话的,还不如等他行过那凤凰族的浴火重生术,从东海回来以后,你自己去看,”云摇有些幸灾乐祸地睁眼,“就是不知道,到了那时候,那位凤凰族的公主还能不能放他回来了。”

丁筱面色沉凝地思索过后:“五师叔这听着怎么不像是去治病的,更像是去和亲的?”

“等他回来亲自收拾了浮玉宫那群孽罪之人,左右也无事了,安排他嫁去东海凤凰仙山和亲——”

云摇微笑。

“确实是个蛮不错的选择。”

丁筱:“……”

可怜的五师叔祖。

片刻后,天悬峰下的阵法生出波动。

云摇眼皮轻跳了下,打坐的气息都紊乱了一分,她轻咳了声:“是不是慕寒渊又来了?”

“嗯?我去看看。”

“……”

片刻后,丁筱捧着一件叠好的华服簪冠从洞府外进来。

对上云摇眼神,丁筱嬉笑道:“寒渊师兄没来,来的是奉天峰的弟子,专程过来给您送几日后见雪师姐的道侣大典上,为您准备的冠服呢。”

云摇微微蹙眉,意兴阑珊地落回目光:“放那儿吧。”

“嗯?”丁筱放下冠服就凑上前,“我怎么觉得师叔你好像对于寒渊尊没来这件事,有些失望呢?”

云摇慢慢吞吞起身,捏了捏手腕,懒洋洋道:“我怎么觉得师侄你最近辈分自动见长了不说,对我也越来越没大没小地放肆了?”

“!”

丁筱一秒就收起自己的嬉笑神色,严肃地捧起冠服举在身前,“师叔,我服侍您试一下这套冠服合不合身吧?”

云摇瞥过去眼,想了想:“陈见雪的道侣大典,我就不参加了。”

“啊?为什么?”

云摇懒洋洋道:“我怕到时候厉无欢来给我奉茶,我会忍不住泼他。”

丁筱:“?”

“……”

考虑到他们小师叔祖的一贯脾性,以及三百年前传闻中记载在册罄竹难书的劣迹斑斑——

这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丁筱心里一抖,面上捧起无比真诚的笑容:“那还是不要劳驾师叔了,掌门那边我去传话,您免动贵体,就在洞府里休憩打坐好了。”

“……”

丁筱捧着冠服就准备打道回府,只是快到洞府门口了,又听得身后飘来一句。

“慕寒渊最近在做什么。”

听出了那句“为何好些日子没见他身影”的潜台词,丁筱为了惜命起见,强忍住笑,努力正色:“寒渊师兄最近在带新弟子们上课修行。”

“嗯?他自己的修行不做,去带弟子?”

云摇心里轻哼。

难怪连小金莲都顾不得,送来她这里了。

“是吧……兴许是渡劫境前的瓶颈?”

丁筱说着,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在众仙盟天山的那场盛况,她叹气,“那可是仙人之下最后一重,总不能寒渊师兄也像您一样,渡劫境这种两域修者可闻而毕生不可即的天堑,随随便便想跨就跨过去了吧?”

云摇若有所思:“瓶颈么。”

“不过这次回山后,弟子们都说寒渊尊…哦不,寒渊师兄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听见寒渊尊就想起那场雷斫之刑,云摇不由得蹙眉,问:“哪里不同?”

“比起从前那副圣人渊懿的模样,师兄现在越来越像个活人了。”

云摇:“……?”

她不由得笑:“原来在你们眼里,你们寒渊师兄以前就不算是人啊?”

“当然不算,”丁筱理直气壮,“以前寒渊尊虽悲悯,但就像是那种供奉在庙堂之上的九天神像忽然显了灵,到尘世间随随便便走一遭的感觉,半点烟火气都没有的,如今这样……”

丁筱想了想,笑着溜出去:“反正好极了!弟子们私下都说,多谢小师叔祖让寒渊师兄开了窍了呢!”

“?”

云摇起身想收拾这个俨然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然而丁筱已经早有意料,先溜为上了。

没了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洞府中顿时安静下来。

只剩下旁边抱着小脚丫睡得冒鼻涕泡的小金莲。

云摇瞥见,不由得失笑,重新席坐回去,只是甫一合上眼,丁筱最后那番话就好像又盘旋回耳旁。

云摇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天山之巅,慕寒渊所说的那句话。

[是师尊教我,要体悟世间烟火,知苍生苦乐,如今我终有所感,师尊却又要将我变回一块冰石了吗?]

“……”

半晌,灯火幽微的洞府内回过一声轻叹。

但愿吧。

但愿这样于你是最好。

-

陈见雪与厉无欢的道侣大典显然是乾门百年难遇的盛事,折腾得乾门上上下下忙碌数日,未得片刻消停。

然而偏偏就在道侣大典的前一日,东海仙山忽传来了凤凰族的急讯——

老族长亲笔书信,信中称慕九天的浴火重生术有变,阵法重固,还须得至少两位合道境巅峰以上修者鼎力襄助,召陈青木过去压阵。

掌门陈青木接了信,急急忙忙地来天悬峰上与云摇商议。

“确定是凤凰族传信无误?”云摇对着半空浮起的金色字纹,眉心紧蹙。

“是,确认过两遍了,”陈青木焦声道,“且师父在凤凰族行浴火重生术这件事,所知之人不过十数,山门外更是只有凤凰族耆老知悉。”

“如此,就是师兄的浴火重生术当真有变了……”

云摇脸色一冷,从坐榻上起身,向洞府外走去:“既如此,事不宜迟,我先去见慕寒渊一面,交代些事情,然后便立刻赶赴东海。”

“我同师叔一起!”

“你就别去了。”云摇蹙眉拦住了陈青木。

“那怎么行,师父他——”

“师兄那儿有我在,我一个渡劫境,怎么也抵得过百十个庸碌的合道境巅峰了吧?”

云摇没好气地说完,对上陈青木被噎了下的表情。

她一顿,“没说你。”

陈青木:“……”

云摇又道:“何况明日就是厉无欢和见雪的道侣大典了,你可是她父亲,怎么能不在场?”

“……好吧。”

陈青木叹声,“那师叔一路小心,若那边掠阵施法仍是人手不足,还请师叔一定传讯给我。”

“嗯。”

云摇闪身间,已经到了洞府外。

她抬手召出了奈何剑,刚踏上剑身,要御剑离开时,就忽想起什么。

红衣女子凌剑半空,回眸:“我走之后,开启护山大阵。”

陈青木一愣,随即点头:“是,师叔。”

“……”

从仙域乾门到东海凤凰仙山,此去一行便是三万里。

云摇即便是以渡劫境的修为御剑,也行了将近大半日,才终于在旭日初起时,见到了凤凰仙山那笼在晨曦与海雾之间的缥缈轮廓。

仙山之巅。

凤凰一族的老族长携两位耆老,竟亲自在外等候。

凤凰一族作为上古妖族,本身便受天地青睐,除寿数极长之外,凡凤凰族所诞婴幼,生来便具至少等同于仙域修者元婴境的修为,更有天赋异禀者——譬如如今在位的凤凰族族主——生下来时就已经是还虚境。

如此天赐之姿,可惜给了个高傲又讨人厌的家伙。

云摇腹诽着,从奈何剑上落下来,朝老族长行礼:“晚辈云摇,见过族主。”

“原来是小云摇啊,我都没认出你来……快,快随我来。”老族主拉着云摇,一路絮声说着,朝仙山下而行。

——凤凰族的老族主,在五百年前就与云摇的师父太一真人交好,感情甚笃。

云摇幼年时,最是调皮捣蛋,更是没少在这位老族主去乾门做客与师父太一真人喝茶时,偷偷绕到后面去拽他五彩斑斓的尾羽。

自然,为此也没少挨过师父和四师兄的揍。

不过老族主和乐,每次都不跟她计较,还笑呵呵地把幼童时的她抱在膝上,让她看他和太一老头下棋……

往事如云烟,转眼,五百年便悄然而逝了。

在如今的乾元界,辈分上能压云摇一头的,也就剩这位寿数无几的凤凰族老族主了。

闲话无几,云摇由老族主亲自领着,便进到了凤凰族的禁地之中。

“这是我凤凰一族自祖上传承近万年的上古仙阵。凤凰一族血脉传人的浴火重生术,都是在这上古仙阵中完成的。这些日子它一直运转通畅,可不知为何,到了最后关头,竟忽然灵力暴动,难以遏制,险些酿成了大祸——”

老族主痛声叹息:“差一点就要连累了你师兄,若真是如此,我就算下去了,也无颜见你师父啊!”

“老族主不必自责,本就是我与师兄求请于凤凰一族,您愿意敞凤凰族禁地,为我师兄疗魂换身,已是大恩。”

云摇望着那无数巨石所呈法阵中央,阵心里明显还在昏迷状态的慕九天,不由得焦心起来。

她回身看向老族主:“信中所说,还须至少两位合道境以上修者掠阵,我一人可以吗?”

“这……”

“我前些日子晋入了渡劫境,如今修为业已稳固。”

“那自然可以,此阵加固,还须四象主方位各一人掠阵,如今凑尽了凤凰族的高阶儿孙,也还是在北方位上差一人,你若能顶上,定能保此阵无忧。”

“事不宜迟,那请老族主开阵吧。”

“好,好。”

老族主颤巍巍地走向阵法基石所在的长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