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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摇心底早已累如千仞的情绪,在慕寒渊的那一声低唤下,轰然溃堤。

理智被冲刷得七零八落。

明知他该是听不见亦感知不到,但云摇还是情不自禁地迎上了那个血色褴褛的怀抱。

身在血河恶鬼间,溅了血的冷玉似的侧颜僵在那儿。

许久后,像是不能确定地,慕寒渊抬手,在身前茫茫无尽的黑暗中虚抱住:

“……云摇?”

云摇死死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我。”

明知他听不到亦无法回应,云摇还是低声如抚。

那些贪婪的恶鬼嗅到了生魂的气息,垂涎的神色更加狰狞,二人身周鬼气缭绕,凶恶的残魂们再次扑上。

“滚——!!!”

暴怒之下,云摇剑光流泻如银,顷刻之间,便有不知多少恶鬼来不及凄唳就被雪白的剑光吞没殆尽。

魂烛盈盈。

云摇不敢耽搁,又连着两剑,将二人身周围拢上来的恶鬼肃清。她转身,将慕寒渊残破染血的魂躯负在了身后,继而阖眸,拈指点向眉心。

仙格神纹熠熠如辉。

须臾后,自这黑暗无垠的无间鬼狱中,忽御起了犹如千丈的清冷剑芒,所过之处,恶鬼嘶声凄厉,黑暗如黎明荡破晓夜般褪散消弭——

两道身影撕碎了这场寂夜,凌空而起。

“慕寒渊,”云摇回首,望他靠抵在她肩上的侧颜,眼底含泪亦含笑,“我来带你回家了。”

——

慕寒渊魂归乾元那日,天穹外滚滚雷声,长响彻夜。

其中尤以乾门天悬峰附近为最剧烈。

来送例奉药酒的丁筱还有几个上来洒扫的小弟子们,在云摇洞府外吓得哆哆嗦嗦的,一边探头瞅着洞府内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天。

之前那大有冰封乾门千里之势的冰寒气,昨夜一夜之间就消解了——

这也是他们知道云摇归宗的凭据。

直到洞府门洞开,一道红衣身影踏了出来。

“师叔祖!”

“师叔祖来了……”

“快,你往那点,别挡着我。”

“……”

洞府外洒扫的,布置亭台的,种草的,养树的,将近十几个弟子,也算热闹了。

换了往日,云摇多半要将人都遣回去,但今日却没那个闲暇心思。

出了洞府,她便径直朝犄角旮旯蹲着的那个仰头望天的丁筱去:“让你送来的东西,都齐了吗?”

“还差一味,师祖说下午就到。”

丁筱一边说一边往洞府山墙根缩。

云摇接过,瞥了她一眼,无奈又好笑:“你种蘑菇呢,往角落里躲什么躲?”

“不是,师叔,你没听到吗?”丁筱指了指天,“从昨晚上这雷声就可诡异了,跟在天外面打似的,轰隆隆的,又听不分明,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摇回山门后,时常去各峰指点一下弟子们,起初弟子们还对她那辈分名号有些打怵,但相处几次下来,基本都了解了她散漫无谓的脾性。

即便在她当前,也没多少长辈晚辈的礼教顾忌。

于是这边丁筱开了个话头,立刻就有旁边收拾花草的弟子凑头过来:“是啊师叔,您境界高深,能听到这雷声来历吗?”

“我听长老们说,是天怒呢。”

“可乾元界如今两域太平,魔域都安分得不得了,天为何要怒啊?”

“就是就是,天要真怒了,那还能只是这么轻拿轻放地吓唬吓唬我们吗?”

“……”

说是请教云摇,聊着聊着他们就跑了话题。

云摇也没非得拽回来。

——毕竟说起这个问题,最该心虚的还是她和她藏在洞府里的那个。

“师叔?”丁筱却是跟在她身边太久了,对她言行都了解,这会只看神态,就察觉什么凑了上来,“我今日在山门中好几处听这雷,怎么比较,似乎都是离着您的天悬峰最近,不会是……”

丁筱止声,眼神瞥过刚递给云摇的乾坤袋,又落进她身后黑黢黢的洞府里。

也没外人,云摇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是我干的。”

“?”

丁筱顿时面露喜色,也不躲了,腰杆挺直:“早说啊师叔,吓我这一晚上又一早上的。”

“知道是我就不怕了?”

“当然,”丁筱顺口就道,“既然是您闯的祸,那这雷砸下来,肯定是先劈您嘛。”

云摇:“……”

“?”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在云摇不善的笑里藏刀的眼神下,丁筱立刻改口,“我是说,师叔您这么厉害了得的人物,若是这雷冲着您去,那肯定被您随手就收拾了,也祸不着我们了不是?”

“放心吧。”

云摇好气又好笑地拎起乾坤袋,转身往洞府内走:“它劈不下来。”

“啊?为何?”

“天弃之地,规则未改,可天罚之力却降不下来,”云摇嘲弄地一睖天道,“罚不着,瞧给它气得。”

“天罚之力?那又是什么,为何要落在天悬峰啊?”

“……”

这一次没等到答案,天悬峰洞府的门就在丁筱失望的眼神下,关上了。

洞府外。

方才还做做样子的弟子们迫不及待地攒了堆,尽数围在丁筱身旁:“师姐,师叔祖走怎么说?”

“她可是真从山外带回来什么厉害的宝物了?”

“看样子也不像啊。”

“我怎么听昨夜山门值夜的师兄说,师叔是带回来了个长发美人呢?”

“?”

丁筱正蹙眉思索,听见其中一句,立刻拧着眉头转向他们:“不许造谣师叔!什么美人?我们师叔难道是那种会为美色所惑的人吗?”

“……”

云摇甫一踏入洞府内,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取代了她原本长榻位置的一座棺椁。

准确说,是座像水晶一般剔透而又森寒的冰棺。

而此刻棺中,确实正倚着个长发雪肤的美人。

只是此刻他额首侧靠,长发垂过结霜的睫羽,凉冰冰的,看着竟不似活人。

云摇眼神一紧。

她将乾坤袋随手搁在了一旁桌案上,快步到冰棺前,俯身下来,下意识就要去那人颈旁探他的脉搏气息。

只是指尖才刚抵上那人颈下,云摇就见那双结了凉白霜色的睫羽扑朔了下,睁开了。

黑漆漆的眸子如琉璃煎春水,盈盈映上了她的清影。

云摇顿了下,按在那人颈下的手一时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你,你醒着的?我这是,刚刚进来见你又没意识了,以为你身体不适,想探一探……”

话未说完。

慕寒渊低缓地托起了她手腕,借着她腕心在颈旁轻蹭了下:“没关系,师尊不必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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