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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垂了手,没什么情绪地回眸。

后面两个男生被那双黑黢黢的眸子睨得一愣,慌忙调头去走消防楼梯通道了。

“发生什么事了?”身前有女孩轻声问。

“什么。”江肆无事发生地转回来。

“你突然拿掉笔,”宋晚栀迟疑了下,不确定地轻声,“应该有原因吧?”

江肆半垂着眼望她,沉默几秒后,他语气松散地勾回视线:“小朋友别问那么多。”

“?”

宋晚栀微微蹙眉,想说什么。但电梯恰巧在此时停下了,这次上来的是个空梯厢,显然三楼以上的楼层已经没人了。

江肆跟在宋晚栀身后走进梯厢。

梯门合拢,安静的下沉里,宋晚栀还是鼓足勇气开了口:“我十八了。”

“嗯。”那人懒应了声,停了停,眼眸一低,焦点落到站在他身前的小姑娘的头顶,“所以呢。”

宋晚栀望着梯门更皱眉:“不是小朋友。”

江肆没答,低哑嗓音里懒懒哼出声笑。

电梯抵达一楼。

宋晚栀抱着书走出梯厢,停下,犹豫之后她还是主动开口:“我要去一楼自习区了,学…长再见。”

走出来的江肆长腿一停,低头看表:“十点多了还上自习,这么想考年级第一?”

“不是,”宋晚栀把手里的书露出来,“是准备下月上旬的无人系统研究中心考核,参考书目比较多,我担心准备不完。”

“要上大一的课,要预习大二课程,要准备校会面试,还要参加无人中心考核,”江肆仍散漫笑着,眉却微皱,“不吃力么?”

宋晚栀低着头,下意识的声音轻到难察:“你也是这样的。”

偏偏江肆听见了,更皱眉:“你跟我比什么。”

“……”

宋晚栀僵了下。

电梯间里安静许久,她低声开口:“我知道我不像你智商在150以上,但我可以很努力。”

就算追不上,也可以靠你更近一些、或者不被甩得那么远。

江肆停了两秒,一叹:“你怎么总喜欢误解我的话?”

“?”宋晚栀茫然看他。

“算了。”江肆朝她走过来,路过时很随手就把她怀里的书抽走了,他夹在身侧臂弯里,懒着眉眼往一楼自习区里走,“过来。学长帮你补课。”

宋晚栀呆在原地。

那人走出去她才回神,慌张转身:“不用了,我自己——”

差点撞到某人宽阔的背上。

宋晚栀猝不及防,抓着他外套边缘才刹住,她惊慌抬眼。

江肆哑然地笑:“慌什么,慢点走。”

宋晚栀连忙松开他外套:“谢谢,但是真的不用了,这样别人会误会你徇私舞弊的。”

“徇私?”江肆笑得更松散了,“你算是我的哪个私?”

“……”

宋晚栀哽住。

江肆没再难为她:“考纲不知道,参考书目固定这些,我徇不了私。其他人来问我一样会教,你不是特例。”

前提是他们遇得见我。

江肆在心底补了一句。

听到最后一句,宋晚栀有点失落,但也松了口气,她微绷起脸,认真看他:“谢谢。”

和女孩对视两秒,江肆眼神微晃,却侧过身不正经地笑:“你们好学生道谢都这么郑重其事吗?”

宋晚栀下意识回答:“也不是……”

“走了。”江肆抑着情绪落开眼,往前走去。

“哦。”

台风预警的那场暴雨是晚上11...

点左右下下来的。

起初自习区里还没人当回事,以为是寻常的一场夏天的暴雨,只是在晚夏姗姗来迟地发了场凶威。直到那些砸在落地窗的雨点子敲出噼里啪啦的震响,楼外风号树哭,电闪雷鸣,穷目难及的漆黑夜色里仿佛拉开一场恢弘的交响乐的序幕——他们才意识到这场雨的来势有点过于凶猛了。

宋晚栀常住沿海城市,记忆里都少有这样声势浩大的雨幕开场,一时微微失神,直起身朝落地窗外望去。

夜色比老墨都浓,什么也看不清。

潮湿的雨的气息被风裹着,不知道从哪座关不妥帖的窗户里偷溜进来,也给深夜降温的图书馆里更添一丝寒意。

宋晚栀下意识拢了拢胳膊,她回头,把声音压得很轻:“你带伞了吗?”

江肆正在纸上列写手边那本书的知识框架,闻言抬眸,手里那支细长的白杆签字笔转了一圈:“笔和纸都是用了你的,你说呢。”

宋晚栀拎起靠在椅背前的书包,把里面的折叠伞拿出来,递给江肆:“你用我的吧。”

江肆没接:“那你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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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宋晚栀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我可以等雨停了再回去。”

“它要是不停呢?”

宋晚栀蹙紧了眉:“应该不会吧。”

“……”

江肆轻淡一嗤,伸手拿了那只被雨水洗得半白半粉的折叠伞,另一只手勾过宋晚栀的背包,直接把它放了回去。

宋晚栀不解,忙想阻止:“江肆?”

“这种台风天,撑伞除了被吹跑没别的作用。尤其是你这种,”江肆放回包,懒着笑睨宋晚栀,像随手在她包上拍了拍,“风一吹大概就能给你挂树上的。”

宋晚栀微微绷住表情,沉默了会儿后才不甘心地低声反驳:“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弱不禁风。”

“是么。”江肆侧撑着额,一眼不眨地望她,“比如呢。”

“我小学一二年级还代表班级参加过很多运动会项目,后来才——”

宋晚栀忽然沉默了。

她下意识垂了眼睫,把自己长裙下的脚踝很轻微地往里藏了藏。

江肆眸子里黑漆漆的笑意一沉,但面上仍是那副散漫如常的口吻:“哦,看不出来,还挺厉害?”

宋晚栀不说话,低头回去继续做习题练习了。

“刷夜区”的钟表表盘上,时针很快就转过了12点。

窗外大雨瓢泼,阴风怒号,完全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馆内的温度倒是越来越低,细碎的烦闷交谈声在刷夜区各个角落都能听得到——多数人都跟宋晚栀和江肆一样,没什么准备,突然就被这场台风暴雨困在这儿的。

“咕噜。”

一声闷闷的轻响。

江肆刷刷扫过纸面的笔尖停住。一两秒后,他似笑非笑地侧过脸,看向隔着个空位坐在他旁边的女孩。

宋晚栀低着头学得很认真,笔耕不辍,仿佛物我两忘,不为所动。

如果不是几绺长发旁细白的脸皮越来越透起嫣然的红,那江肆大概都要被她专心向学的模样骗过去了。

“别装了,”江肆笑得嗓音微哑,“我听见了。”

“——”

宋晚栀侧躲着他眼神,羞耻又绝望地闭了闭眼。

“来刷夜怎么不准备吃的?”

“没有想待很久。”宋晚栀辩解过,拉开椅子起身。

江肆靠进椅背里,撩起眼问:“干什么去?”

“去找几本书,”宋晚栀有点不好意思,“我饿的时候做题效率很低,然后做课外会忽略到忘记。”

“?”...

没给江肆再说什么的机会,红透了脸颊的宋晚栀已经尽可能快地朝阅览区过去。

好不容易躲进书架间,脱掉身后似有若无地衔着的视线,宋晚栀捂着通红发热的脸,靠在书架墙前慢慢蹲了下去,最后埋进胳膊间。

“好丢人啊……”

女孩压得细轻的恼然困窘的声音悄然漏出来。

自习区。

江肆收回含笑的眼,拿起笔给纸上的知识点框架关系图收尾,最后几笔寥然而过,笔尖在半空一停。

住了几秒,他低笑了声,笔又落去这张纸的右下角。

刷刷两下。

一个字迹张扬的落款跃然纸上:“江肆”。

“啧,”江肆收笔,半是嫌弃半是嘲弄地低了眼,“幼不幼稚。”

这样说着,他还是拎起纸张,重点欣赏了一下落款部分。

小朋友见了,估计又要恼得憋红了脸。

她自己招人欺负,还总往他枪口上撞,也不能怪他。

不等江肆想象里的画面褪去,长书桌旁一道身影停下。

紧跟着,压低的惊喜女声响起:“江肆学长,真的是你啊?”

江肆放下纸。

清隽面孔上的笑意一轻,细看还是那副懒散神态,没什么正经地坐在那儿,但离着好像突然就远了许多。

“我跟我朋友也被困在这儿了,刚刚过来看着像学长你的背影,我还以为认错了,”女生兴奋地说完,把手里的牛奶盒往江肆面前桌上一推,“这个,这个给学长。不打扰您学习,我先回去了。”

那句“不用”在唇间将出未出,江肆余光掠过不远处的书架后,最后出口还是改了:“谢谢。”

“!”

女生惊喜地红着脸快步走开了。

宋晚栀捧着书回来时,江肆正靠坐在椅子前,长腿散漫支地,搭在桌沿前的右手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

他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而不过分,光下的肤色冷白近似某种软玉,于是转笔这种事在他做来都像是某种表演艺术。

宋晚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细细白白,很小一只,尤其跟他比起来,大概会被衬托得像没发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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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他总喊她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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