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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接生的你。”

乔九安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锤头迎面击中,一瞬间表情龟裂:“我……”

男人终于看了乔九安一眼,像是猜到乔九安的想法,眉头紧蹙:“不是。”

“你是小姐孕育分娩的,只是你的父辈基因来自精子冷库。”

细胞冷库是帝国和联邦都有的机构,通常会和培育中心建立在一起。

里面保存有一些在不同领域天赋卓绝者的精子或卵子——这和当初人类离开地球时,携带大批量不同种类的基因数据和精卵子样本,以确保物种延续的手段和目的一致。

“乔元帅的离开让当时本就紧绷的局势变得越发晦深,不少人都盯上了一直以来被乔元帅当做继承人带在身边的小姐。在联邦政权宣告成立的前一天,小姐果断决定备份所有实验数据,格式化图拉星球的中央智脑,先一步离开图拉星球。”

“在那之后,有不少势力都在追杀我们,护卫队的人越来越少,我们能逃亡的星域范围也越来越窄。”

和实验体们的身份处境不一样,乔闻语是真正反叛出帝国的反叛军高层,去到当时完全是敌对关系的帝国,对她而言,和被联邦追杀势力带走的结果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更糟。

而那个时候,联邦才刚刚建立,甚至都没有位于联邦和帝国中间能够让很多人喘口气的混乱三角星域。

“但事情远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只要我们还活着一个人,就一定能保护好小姐。”

“哪怕只剩下我,我也一定会死在她的面前。”

“我本该这样。”

男人说到这里时,放在桌下膝盖上的手用力收紧,几乎到了手指僵疼的地步。

“可是,她在我面前,用子弹打穿自己的膝盖,然后用枪指着自己的头,让我带着你离开。”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乔九安愣愣看着男人,眼睛里盈满了震惊与无措。

“她托付我、请求我、命令我。”

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绝望,宛如互相摩擦的砂砾,带着无尽而绵延的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间艰难挤出来,沉郁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只为了你。”

房间里一片死寂,乔九安直面着男人毫不掩饰的怒火与恶意,听着当年自己经历过却没有任何记忆的曾经,发不出声音。

男人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很轻,很慢。

“只为了你。”

沉默蔓延开来,空气里就好像有一双扼住乔九安喉咙的大手,让他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联邦没有放弃追捕,但比起之前下死手的追杀,他们显然改变了想法,想要抓住你来威胁小姐。”

“而只要你一天不出现在小姐面前,联邦就不会苛待小姐,小姐也会因为有所期盼而努力活下去。”

“你不能死,也不能落在他们的手上。”

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极度冷静,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我没有护卫队中其他人的武力值,更擅长药剂和研究,很难带着你在追捕中安然无恙的活下来。所以,我必须要想办法让你‘死’在联邦追兵的手上。”

“并且,将你还活着的消息通过联邦追兵传递给小姐。”

“被追杀到海边的那一天,我提前给你注射了假死药剂,当着追兵的面将你扔进了海水里,然后在海水的掩护下,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整容成和你五官非常相像的尸体推给了联邦追兵。”

“但或许是因为你的精神力正在发育期,被药剂刺激后,身体真的呈现出死亡状态。”

“一连半个月,直到药剂完全代谢干净,都没有睁开眼睛,生命体征虽然恢复了,但非常微弱。”

“我需要大量的药剂和精密的仪器,所以在看到联邦将图拉星球的研究中心更名,重启曾经实验中心研究的消息后,我带着你重新回到了图拉星球。”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那片土地,那座研究中心。”

“我顶替了方在京研究员的身份,趁机将你换进实验体里,利用研究中心的极端药剂将你从假死状态中救了回来。”

“曾经数十年如一日没有任何推进的精神力猜想,在拥有实验体后,省去了无数验算验证的过程。”

“凭借着对精神力研究的熟悉,我很快在人体实验中做出成果。”

“等到取得莱恩的信任后,我凭借着没人知道的,在研究中心中央智脑中仅次于创始者的权限,不断改动你的精神力数据和实验数据,借着那些实验,一步一步梳理你混乱的精神力,并且,藏起你遗传自小姐的特殊精神力波动。”

“因为精神力的特殊,这中间有无数次你都险些无法醒来。”

“我并不擅长治疗,但幸运的是,你最终活下来了。”

“这很好。”

“够了!!!”

乔九安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看似冷静平淡中无声无息埋葬无数生命的说法,豁然站起身,声音尖锐的质问:“你曾经和妈妈同在一个实验中心,和她一起进行让拥有精神体的孩子能够选择更好未来的研究!你和她拥有同样的理想!你再清楚不过,图拉星球和那座研究中心,对她而言究竟代表了什么!”

“而且——”

乔九安想起曾经在实验中心看到的一个个失去生命体征的培育箱,一列列熄灭的编号,档案室里数不清的实验体档案,胸膛剧烈起伏着,表情痛苦,声音颤抖。

“对你而言,那些死在研究中心的实验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男人就这样坐在这里,身形消瘦,面无表情。

“我只要你活着。”

其他所有的一切——实验体们是否无辜,被保护的乔九安是否痛苦,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理想、良心、灵魂,全都不重要。

他没有忘记在学院时面对先辈发誓忠于科学忠于人类的誓言,但却让手术刀插入无辜者的身体,用无辜者的鲜血去书写一行又一行,一页又一页的研究成果。

“对我来说,只有你的命是命。”

因为,那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