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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笔翁连喝三坛酒,不以内功压酒气,此时判官笔蘸墨,却不写裴将军诗。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李太白,客中行客中作,醉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哪里还管何处是家乡。

秃笔翁一墙草书,写出四友心中事。

十年梅庄,树树梅花开又谢,它们灿烂,它们衰败,庄外不见庄内知。

但使四友出庄去,腊月梅香绕潇湘。

四友决定南下,庄内还有十三位庄客随行。

其中就有五路神施令威,一字电剑丁坚。

这十三人都是隐居在此的江湖好手,他们并没有服用三尸脑神丹,或是偿还恩情,或是一直跟随四位庄主之人。

当日任我行梅庄脱困,除了战死的庄客。

其余自知江南四友大祸临头的人,都已经提前离开。

此时能留下的,无一不是抛弃生死,伴四位庄主到最后的诚挚之人。

梅庄中还有不少武功秘籍。

赵荣心情甚好,只觉得衡山派的底蕴瞬间增添许多。

大家各自整理贵重之物,赵荣喊衡山弟子过来帮忙,准备离开梅庄下潇湘。

任我行永别牢笼第二十七日。

赵荣寻了个理由去探西湖地底,四位庄主引路,他们在关押任我行的地方发现了吸星大法口诀。

黑白子早先痴迷这门功夫。

不过现在这痴念彻底没了,哪怕是任教主本人使用吸星大法,也被打得没有脾气。

可见,这根本不是什么无敌法门。

离开临安的前一晚。

赵荣坐在一盏灯前,认真翻看着记录下来的吸星大法。

他倒不是想学,只是想了解这门武学的原理。

这吸星大法练之前要先行散功,散功法门极为繁复,一旦内息不慎走入岔道,极易走火入魔。

“丹田常如空箱,恒似深谷。”

他念叨这句功法精髓,意思是吸入体内的内力并不在丹田,而是存入身上经脉。

赵荣不由思索,北冥神功号称海纳百川,能将吸入体内的真气全部化作北冥真气。

这吸星大法明显落入下乘。

真气有差,又不能互相转化,到了体内彼此矛盾,便有异种真气之弊。

尽管内功高深,却也要分出精力压制这些真气,免得交织出攻心毒火。

往深处一想,不禁微微皱眉。

即便是丹田不存真气,恒似深谷,却也不是什么真气都能吸收到的。

左冷禅还自创隐功秘法,藏己内力,也能抵挡吸星大法,让任我行什么都吸不到。

赵荣微微摇头。

若任大教主不执着钻研这毛病多多的吸星大法,也许成就能更高一些。

不过

油灯前,赵荣的眸光微微一闪。

这吸人能力的法子,倒是给了他一点启发。

“恒似深谷.恒似深谷”

赵荣盘坐下来,双掌相合,忽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体内两道真气转换而出,进入丹田。

两道真气寒凉无比,一道来自玄天指,另外一道来自霜寒劲。

天下间能将这两道寒气同时炼出的,恐怕唯他一人。

此时真气交汇,赵荣的脸上微微呈现冰玉之色。

此乃至阴至寒真气凝练之写照,至阴至寒之气凝练刹那,他以之前领悟的化阴为阳手段,催生至阳之气。

面上的冰玉之色,又化作火红之色。

这时再练第二道至阴之气,与方才至阳之气相合。

赵荣之前也有过尝试,只是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去做。

此时恒似深谷这四字让他大受启发。至阴至阳之气交融,旋转,成一气旋!

气旋如谷深邃,在丹田内忽然吞吐一股吸力,不过它作用在内。

赵荣忽生一种奇异感觉。

这至阴之气乃是本源,随着这股吸力一成,似乎在某一瞬间,自己的脸、身体都成了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它似乎要停驻在那里!

这.

他大吃一惊,赶紧收功。

心中对这摸索出来的功诀生出一种熟悉感来。

怎了练着练着,神似明玉功?

那种停驻之感,难道.难道是青春常驻不成?

这一部摸索出来的功诀似乎已经印刻在心头上。

赵荣之前闭关时,创功之感早就是将出未出,此时只要再次闭关,将这门内功创出绝无问题。

但他在阴阳气旋形成时,心中别有感触。

……

这是一个极为宁静的夜晚。

黑木崖花鸟闺阁,东方不败手不释卷。

他立身在一盏满是脂粉香的孤灯前仰望月空,口中用妖异的口吻缓缓念着:

“天人化生,万物滋长”

西湖梅庄,赵荣盘腿而坐。

不知夜半几时,他从盘坐中明目,眼前一灯如豆。

心中平湖,泛起波澜,那灯火在他的声音中微微颤动:

“阴阳造化,万物生发.”

……

雨过天晴,秋风凉爽不尽。

江南四友踏上了青石板路,回望梅庄,如同望着过去十年,又如同望着前半生。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丹青生洒脱一笑。

黄钟公在外边的梅林中,折断一枝带在身上,他背着瑶琴,白须随风飘,脸上憔悴淡了,平添血色。

西湖水,西湖风,断桥在目中。曾经难为此间景,一方亭,一渔鸥,如今再看岂能同。

“大哥,二哥,三哥.赵兄弟!”

丹青生大喊一声:“走吧。”

“哈哈哈!”

秃笔翁大笑一声:“江湖广大,路走不尽。”

黑白子点头笑道:“有道是梅庄过去潇湘来,人生处处是活棋。”

黄钟公抚须而叹:“老夫又老了一些。”

赵荣站在黄钟公身边,笑道:

“一杯酒尽坛不空,管他多少岁,再斟酒,又是一段江湖路,人不老,唯心老。”

“妙!”

四友大喊一声,正要离开。

忽然,一匆匆脚步从远处跑来。

但见来人一身白衣,面若寒梅冰艳,秀丽绝伦中又因其打扮,带上三分古韵,只可惜此时没负瑶琴,否则便如从画中走出。

江南四友笑了笑,对赵荣道:

“赵兄弟,你先叙话,我们在前头等你。”

“先走一步。”

四人说完不及赵荣反应,便带着庄客们一道离开。

少女特意放慢脚步,等人走空她才上前。

赵荣笑问:“你爹如何了?”

“他很好,就是被你刺激得不轻,”任盈盈道:“另外.”

她稍有扭捏:“多谢你留手。”

“不必客气,我留手是为了让任先生牵制黑木崖,绝不是因为表妹的话。”

听他这样讲,少女心中欢喜,眉眼飞笑。

“这个给你。”

她掏出一个瓷瓶,朝江南四友的方向示意了一眼:“这里边有些丹药,能解东方不败的三尸脑神丹。”

赵荣那日听任教主说起,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

“哪来的?”

“杀人名医。”

赵荣点了点头,将瓷瓶收下:“多谢。”

随口又提醒道:“劝你爹别上黑木崖,他.嗯,差了东方不败一些。”

任盈盈嗯了一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她大着胆子朝某位剑神脸上瞧,心觉那风采似是又多了几分。

又觉得有些空落。

“你要回雁城了?”

“是。”

任盈盈很想问一句‘何日才能再见’,或者干脆约定一个能见面聊聊广陵散的日子。

只不过,她又开不了这个口。

上次有《玄天指》这本秘籍,现在却连秘籍都没有了。

“你若无事,那我便走了,下次再见。”

“你你走吧。”

她把头一扭,却发现青衣少年朝她拱手告别,转身便走,一点也不停留。

可恶小子,你真走啊.!

她轻咬薄唇,俏脸嗔怒,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脸上的怒意便没了,不知何时流露出一丝失落来,那样的我见犹怜。

任盈盈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却始终不去喊他。

哪怕那人在梅林尽头,就要消失。

就在她眼中雾光乍现,就要发誓再不相见之时,那可恶小子忽然回过头来。

“喂,表妹.”

他又道:“江南偏乡,太湖之畔。”

这八个字就像是一道光照在她心中。

任盈盈气笑了,又带着薄怒回应:“臭表哥,姑苏燕子坞”

说完之后,她又将腰间的长剑取下来,朝着那青衣人影方向狠狠丢去。

可是青衣人一晃而过,消失在梅林尽头,空中只余下一道轻笑声。

她走去将剑拾起,口中嘀咕着“无耻小贼”,却又满面笑意,心中的空落半点也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