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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的“月”,十六“圆”(二更)

进了书房, 谢尧臣去书架上选花笺,辰安则盛水研磨。

选到一套印有合欢花的花笺, 谢尧臣满意取下, 走到桌边,抽出一张,铺在桌面上,坐下, 提笔蘸墨, 开始构思。

辰安在一旁看着, 只见他们王爷, 目光落在花笺上, 提着笔,整个人静止了下来。

就这般静止了许久,还不见他动一下。

辰安了然, 纨绔做久了, 一身武艺虽还在, 但文化课业,到底是荒废了。

辰安又等了一会儿,他们王爷还是没动,辰安只好提醒道:“王爷,笔尖上的墨都干了。”

“嘶……”谢尧臣伸手扶额,重重一声叹息。

这些年, 总以为学过的肯定不会忘, 一直想着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再补起来, 未成想, 光阴晃眼而过, 直到此时要用, 他才发觉,是真忘了不少。

从前行云流水的东西,如今笔都到了手里,却脑袋空空,根本不知从何写起。

看来真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再这般拖着不补习课业,等以后有了孩子,他都教不了,没得在孩儿跟前连当爹的威信都没有。

谢尧臣将笔递给辰安,叫他重新洗笔,自己抓着两边鬓发,努力回忆了起来,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以前作诗的思路。

谢尧臣回忆了好半晌,这才一点点记起来,从前写诗时,是心中先有了一个想表达的主题,然后再从这主题里,提取思路,分成两个,或者三四个部分,每个部分表意不同,最后整合起来,就是一首完整的诗。

对对对,谢尧臣拍了下脑袋,想起来了,先确定一个主题,找到他想跟宋寻月说什么?

谢尧臣重新从辰安手里接过笔,但欲下笔的瞬间,又梗住,他想给宋寻月说的可太多了!

他从前的生活,以及对换亲的庆幸,还有未来对他们共同生活的憧憬……实在是太多太多……

谢尧臣蹙眉想了想,若不然,就挑今晚吧,以元宵节作为主题。

可以!就元宵节!

若是他没记错,去年的元宵节是个阴风天,看不见月亮,那晚他跟母妃吵了一架,一个人在金明夜宴上喝了一晚上闷酒,连外头的花灯都没心思看。

但是今年不同,今年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有了宋寻月!独属于他的“月”,只要有宋寻月在,往后此生的元宵节,即便天上无月,他身边也有月,再也不会看不见“月亮”。

思及至此,谢尧臣笑了!这个好!就分成这两个部分,一部分表达去年的孤独和暗淡心情,另一部分表达拥有她之后的幸福快乐!既有对比,又有深情!

幸好啊幸好,他还没算荒废的太厉害,仔细回忆回忆,还是能找回些许感觉。

有了思路,谢尧臣连忙蘸墨,开始在花笺上书写:

去岁上元节,独酌金明宴。

月藏密云间,花市无所恋。

今岁上元节,卿怜我身畔。

方知月成双,不见流华淡。

谢尧臣一气呵成,放下笔,拿起花笺,开始欣赏自己写的情诗!瞧瞧,多好!明天就拿这张去给宋寻月念!

谢尧臣站起身,愉快的撑了个懒腰,对辰安道:“沐浴睡觉!”养足精神!

许是情诗已然敲定,谢尧臣心间畅快无比,沐浴后躺在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个有宋寻月的甜甜美梦。

第二日,谢尧臣起来,梳洗后,迫不及待便去了书房,准备拿着昨晚写的情诗,去找宋寻月,吃完早膳后就念给她听!

谢尧臣兴冲冲的来到书房,再次拿起花笺,细细将自己昨夜的创作,重新读了一遍。

可刚读完,谢尧臣便蹙眉,许是隔了一夜的缘故,昨晚看着极其完美的诗,今天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心间一时格外嫌弃,他写得什么玩意?

谢尧臣泄气的瘫坐在椅子上,就这玩意拿去给宋寻月念,他没文化的纨绔形象岂不是会彻底坐实?

谢尧臣正烦着,辰安却来问道:“王爷,该去王妃娘娘院里用早膳了。”

“不去。”谢尧臣看着手里的花笺没好气道:“你派人去和王妃说一声,早膳我不过去了,中午再去。”

他得改诗!

说话间,谢尧臣已自己研起了墨,辰安了然,怕是诗又不满意,转身便去通知张立去一趟嘉禾院。

谢尧臣坐在桌前,拧眉细细的琢磨。

表意是没问题,现在就是字眼太差!他现在也不敢追求什么意境,但求看着能别太像三岁小孩写得就成。

“去岁上元节,独酌金明宴。”这句没什么毛病,起头嘛,交代清楚就好,再挑也挑不上什么好字眼。

第二句“月藏密云间,花市无所恋”,这句不好,“藏”字不好,“无所”也不好。藏字吧,表意虽然准确,但太过常见,无所二字,好似缺点他想要的那个感觉。

怎么改呢?

谢尧臣拧眉,一遍遍的去像月亮被密云遮住后的夜色,找如何能换个更好的字眼。

这一想,谢尧臣便彻底忘了时辰。一会儿在桌子前坐着想,一会儿起身在屋里踱步,一会儿又站去窗边,眺望远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次回到桌边的他,忽地重拍一下桌子,朗声道:“歇!”

一旁的辰安着实被狠狠吓了一跳,额头甚至都冒出些虚汗,诧异的看向谢尧臣,惊魂未定。

所以两个多时辰,只憋出来一个字吗?

谢尧臣连忙抬笔改,对呀,月歇密云间,可不比月藏好?

还有第二句的“无所”,改成“了无”,那便是“月歇密云间,花市了无恋。”甚好!

辰安见他终于停笔片刻,忙见缝插针道:“王爷,晌午了。”

“晌午了?”谢尧臣诧异反问,所以他一上午,就改了一句?

嘶……谢尧臣蹙眉,接着对辰安道:“再去跟王妃说一声,晌午我也不过去了,再给我随便弄点吃的过来。”

辰安应下,转身去办,谢尧臣则继续埋头改诗。

这一改,便又是完全无法觉察时间流逝的“暗无天日”,直到辰安给他掌了灯,他都没发觉外头暮色已临。

宋寻月在嘉禾院,刚用过晚膳,她坐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心下着实有些奇怪,谢尧臣居然今天一天都没来。

早膳没来,叫张立传话,说是晌午来,结果到了晌午,他又没来,本以为晚上会来,怎知张立又来传话,说是不过来了,他到底忙什么呢?

宋寻月摇头叹叹,继续看话本子,心下琢磨着,他要是睡前还不来,她就过去瞧瞧。

而此时的谢尧臣,却刚刚放下笔,舒展了下身体,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改好了,虽没有多好,但多少比之前好一点点,有那么一两个字眼,瞧着还行。他将誊写好的新版,拿起来又读了一遍:

去岁上元节,独酌金明宴。

月歇密云间,花市了无恋。

今岁上元节,惜卿于我畔。

方知月成双,再无流华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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