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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小厮即刻拿出绳子,不顾那妇人哭喊腿伤疼痛,绑了便扔去了一边。

宋俊复又指一指账房,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对他道:“是现在开口说,还是挨一顿打再说,选。”

那男人看了眼一旁血染红裤子的妇人,忙叩首道:“说说说,主君,我全说。”毕竟主君才是这府里真正的主人。

“自宝裕二十二年起,大小姐每月十两的月例银子,便再也没有给过,本该属于大小姐的月银,都归进了夫人的月例,每年一百二十两。至大小姐出嫁,一共八年,九百六十两。小人、小人得了两百两。”

那男人说完,觑了宋俊一眼,接着道:“还有魏家,每年两次,不远万里给大小姐送来的东西,也都被夫人扣下,从未到大小姐的手里。进府的东西,小人都有登记造册,魏家每年春,给小姐丝绸锻料五匹,银三十两。每年冬,上等皮货十件,银四十两。至小姐出嫁,共八年。”

宋俊算了下,宋寻月的月例银子九百六十两,魏家每年给七十两,共五百六十两,两厢加起来,便是一千五二十两。丝绸共四十匹,上等皮货八十件,粗略估计价值共两千两。

这笔账合起来,月例、魏家、再加上变卖的本该属于宋寻月的炭火,仅粗略估算,孙氏就从宋寻月身上抠下来将近四千两!

宋俊当真是被气得连连冷笑,好啊好啊,他这夫人,还真是“持家有道”啊!竟是将宋寻月当成了自己的一条取财之道,能从一个孩子身上,抠下来将近四千两!

这还不算每年府里循例,要给孩子制作的新衣,首饰,以及其余生活花销。若连这些都算上,怕是八千两打不住!

宋俊看向跪在堂中,府里管衣物和库房的两名下人,沉声道:“交代!”

事已至此,如何再瞒?二人陆续开口,将这些年,孙氏是如何不给宋寻月做新衣,如何克扣其首饰,所有的事,都给他讲了一遍。

宋俊这才知晓,原来宋寻月,每季只有一件新衣,只那件新衣,恐怕还是为了应付他,怕他看见后过问,孙氏不得不做。便是上学堂,宋寻月份例里的纸张,笔墨,都有所克扣。下学之后,宋寻月便不敢再用笔墨纸张,只能在院里的沙地上练习。

所以这么多年,同一个屋檐下,他的长女,就是过着这般非人的日子吗?

而他作为父亲,竟然一无所知。

宋俊震怒不已,霍然起身,指着屋里跪了一地的人,咬牙沉声道:“关于孙氏那毒妇欺辱大小姐之事,你们还知道什么,都给我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说!若有人隐瞒不报,而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告知者减罚,瞒报者重罚!”

话音落,为了减轻自己刑法,众人七嘴八舌的交代起来。

从众人陆陆续续的交代中,宋俊方才得知,自己这个父亲,错得是何等离谱!长女幼时的玩具,喜好,亦被他因听信孙氏所言,残忍夺去,致使这个孩子,幼时近乎没有得到过任何寻常孩子的快乐!

还有他最厌恶的宋寻月于他人宴会上的偷盗之事,更是他从前引以为傲的次女的栽赃……

一直以来,他以为的那个品行不端的孩子,实则乖巧单纯,在宴会上,妹妹说送她东西,她高高兴兴的接受了,没有半点多心,却不知惨被陷害。而他认为的骄傲,以为柔软乖巧的宋瑶月,原是这般不堪,竟是能做出栽赃长姐,推长姐下马车摔伤手臂等等如是歹毒且骄纵的事来。

就连两个孩子的婚事,都是孙氏有意为之。

孙氏怕宋寻月高嫁,翅膀硬了之后跟她算账,故意选了个穷秀才给她!为的就是叫她永远翻不了身!而他作为父亲,误打误撞看上了顾希文的才华,方才以为孙氏并无薄待长女。

其实孙氏这般着眼于利的妇人,如何知道顾希文才华斐然?他之前怎就一叶障目,觉得孙氏眼光极好?

宋俊惊骇叹息不已,同床共枕十七年的夫人,他竟是不识其真面目!可笑,当真可笑!

多行不义必自毙,若非她盘算先夫人嫁妆,宋家怎会平白损失两万两现银?焉知不是此等毒妇作恶的报应,今日是两万两,若再纵容下去,来日恐怕就是他的官途,宋家的前程!

但这等丑事,确实不宜声张!

孙氏苛待继女长达八年,此事若是传出去,外人骂得可不止孙氏,还有他。届时世人肯定会说,作为父亲,作为主君,竟是蠢笨到被一妇人蒙骗数载,连家中小女都护不住。

那么他的脸面,他的官声,都会受到极大的损伤,日后在朝堂上,一个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的一家之主,如何在同僚面前立足?恐怕还会累及宗族里旁系女子的姻亲,试问谁敢再和宋家宗亲结缘?

宋俊拧眉烦闷不已,许久之后,他对一旁心腹道:“现在去院中扣下孙氏,连夜将其送往别苑,就说她忽染重病,需要休养。”就叫她后半生在别苑“养病”吧。

谁知就在此时,小厮低声道:“主君,今日不妥,下午宫里来人,说仪妃娘娘明日将于御花园召见夫人。”

宋俊闻言沉默,思量半晌后,再次吩咐道:“今晚先叫府里维持原状,别叫有任何消息传到夫人耳中。明日她从宫中一回来,便将人扣下,送去别苑。”

小厮行礼应下,宋俊在椅子上枯坐许久,再次跟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后日休沐,明日去王府递拜帖,我要去见琰郡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