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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被雨无情摧打落满了深巷子。

两人行进?来时雨已经欲停不停, 空气中缠着湿意绵绵的杏花味儿。

苏忱霁收起伞,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临近院子忽见隔壁孟良娣门口停着一辆低奢马车, 恰好从里面行出?玉面金冠的人。

看?清那张面容,沈映鱼呼吸蓦然一滞, 下意识将苏忱霁往后拉。

两人躲进?了一旁的拐角。

那是?太子,那张脸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沈府的满门被灭, 以及她?前世惨死他在手中, 桩桩件件皆是?恨意。

这几年她?因身份根本就够不上太子, 所以她?从未想过, 现在就直面碰上了太子。

乍然一见他,恨意袭来, 恨得她?浑身颤抖。

“他走了,别怕。”身后?的人半隐在暗处, 面容一半明?一半暗, 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揉着安抚。

沈映鱼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恨中缓回神, 转头看?着身后?的人。

他的眼中没有半分疑惑,也不好奇她?为何突然这样?恐惧。

沈映鱼心中缓缓划过隐蔽的怪异。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样?是?重?生的?

这个念头一起, 沈映鱼忍不住连连后?退,连带着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一丝惧意。

靠在墙上的人见她?的反应还有神情, 眼中浮起疑惑,轻歪着头问道:“怎么了?”

沈映鱼抿着唇不言,紧盯着他的眼, 似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他的眼中除了疑惑,旁的什么也没有, 让沈映鱼的心缓放下来。

两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若他真?的也同自己?一样?,只怕早就露馅了。

毕竟前世的他多恨她?,她?都死了那么多年,还要请不少的道士大师在府中,就是?为了防止她?缠上他。

殊不知从她?死后?,从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

又忆起了一些前世的事,沈映鱼情绪不如方才轻快,带着莫名的沉重?。

等巷子的马车彻底没有了踪迹,两人才一前一后?从暗处出?来。

苏忱霁跟在她?的身后?,眉头暗扣,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背影。

又一次有种她?似胧在雾中捉摸不透的感觉。

他厌恶抓不住沈映鱼的感觉。

苏忱霁沉着眼,几步上前将伸手将她?拦住,直白地?问道:“为何突然变得不开心,是?因为看?见他了吗?”

沈映鱼抬头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前世的情绪带到了此刻。

少年昳丽漂亮的脸上带着委屈,眼眶也微红,可怜得格外惹人怜爱,也一道让她?心升起了怜惜之情。

她?鬼使神差间轻垫起脚,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道:“无事,是?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苏忱霁垂着头,轻蹭着她?的手,忍着侧首吻那双手的冲动。

他将双眸阖上,突然轻声缱绻道:“你?一句话,我就能成为你?的刀,杀了他。”

这句话什么时候都有效。

沈映鱼闻言手一顿。

他抬手按住她?要收回去的手,掀开单薄的眼皮,乌木瞳孔中无万千把小钩子轻晃,如摄人心魄的午夜鬼魅。

少年早已褪去了稚气,堪为刀刃。

“你?知道?”沈映鱼抿唇问道。

“嗯,我一直都知道。”他垂着眼睑,蹭了蹭脸上的手,鸦青的浓睫轻颤着,遮住眼底的情绪。

“当年在沈府,我亲眼看?见的,火光烧透了天,他立在外面派人守着不让人进?出?,前年我去衢州见到他,才知道他原来是?太子。”

所以他选了瑞王。

“所以我知道你?为何急着让我考取功名,我会乖乖听你?的话。”苏忱霁轻轻地?垂着眼睑,乖巧又无害。

哪怕他最开始猜出?来她?是?利用他,也丝毫不在意,甚至还庆幸,他对她?有用。

只要有用,她?就永远抛不开他。

沈映鱼一直以来都不知,他原来从早就知道此事,甚至还明?白,从一开始她?对他的好都是?早有预谋。

“对不起。”她?神色软下,渐生惭愧。

“无需对我抱歉。”他摇摇头,语气仍旧清冷平淡,但却格外珍重?。

“只要你?永远不要抛弃我。”

沈映鱼第一次听他如这般地?说着,似格外害怕被抛弃,带着苍白的可怜。

想起前世她?毫不犹豫的就将他抛弃,心尖一颤,口中略有苦涩。

若非她?没有重?生,永远不知他的内心,原来是?真?的将她?当做至亲。

“好。”沈映鱼对他生出?怜惜,顺着他的话应出?声。

他听后?脸上的可怜淡去,似弯了一下眼:“那你?能否许也我一件事?”

“什么事?”沈映鱼问道。

“我暂时还没有想到,等到想到后?再许我也不迟。”他凝望着她?的眼,语气温和。

许是?他的眼神过于无害和纯粹,沈映鱼点头应了。

“既然答应了可不要后?悔。”他料想她?回答得分外容易,好心地?提醒道。

沈映鱼听他比自己?还谨慎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刚才的恐惧和难受淡去,沈映鱼抽回自己?的手,玩笑道:“难不成你?还要我命不成?”

便?说着便?往里面走,行到院内的杏树下。

沈映鱼仰头看?着上面的杏子,口中有了几分馋意,招呼着他给自己?拿钩子。

“自然不是?要你?的命,要你?的便?是?要我的。”少年用着温润的语调哄起人来不显腻歪,反倒带着几分庄重?的起誓意味。

他从后?面递过挂钩,看?她?踮脚困难地?勾杏子,忍不住上前伸手逮住树枝。

那沉甸甸的果子都展现在她?的面前,任她?挑选。

他是?真?的会将一切,都奉献在她?的面前,求着她?要。

沈映鱼心满意足地?摘了几颗,顺便?奖赏他一颗杏子。

因为他的这话儿说得漂亮。

雨后?空晴下,屋檐的雨珠往下滴落,砸进?水坑,溅起涟漪。

苏忱霁握着杏子弯着狐狸般的眼,目光锁定她?的脸,颤着眼睫将贪婪眨散,用绢帕将杏子擦拭干净,放在唇下轻咬一口。

杏子未熟,因为就着酸涩的皮儿流转在齿间,是?一种又甜又涩的味道。

沈映鱼转头见他脸上的表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记得苏忱霁很少吃酸味儿的东西,一吃酸眼睫就会被洇湿。

他虽不明?她?笑什么,但还是?跟着一起莞尔弯眼,眸中荡着水渍。

……

自从闯见隔壁太子来过一趟后?,沈映鱼越发小心谨慎避免,不与隔壁的孟良娣相接触。

有时候有心要避开,谁知反而还真?避开不掉。

风吹落满巷的花瓣,周遭的街坊邻居都拿着扫帚,似扫雪一样?将门口的花瓣扫堆起来。

分明?是?件俗事,做起来分外雅致。

清晨,沈映鱼兴致也来了,想着就独她?一户人家不理门前‘雪’不甚很好,也和采露一起拿着扫帚去扫。

正当她?和采露扫完后?,采露目光忽然定格在她?的后?面,‘哇’了一声,满眼的钦羡。

沈映鱼下意识回头,只见身后?立着红粉佳人。

美?人儿身后?的仆人持着把伞,神情微痴地?同沈映鱼对视着,水色衣裙如浸在清冷月色下,娇艳无比。

是?孟良娣。

这一世沈映鱼还和孟良娣不认识,但却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心中略微不适和奇怪。

虽是?这样?想着,她?面上还是?浅浅地?露出?一个笑示意,然后?转身和采露回屋。

孟晚晴还杵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抓着一旁撑伞的老?嬷嬷,痴道:“像吗?”

老?嬷嬷表情有几分不忍,摇了摇头道:“回主子,这位姑娘和那位不像。”

“可我为什么觉得这般相似,眉眼都是?如出?一辙呢?”她?的话被否认后?就垂下了头,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片刻她?又抬了头,眼中带着微光,含了几分欣喜道:“嬷嬷我想认识她?。”

“这……”老?嬷嬷表情一滞,太子是?个眼底不能容人的。

若晓得孟良娣在此处拒不回京,还认识一个说长得像的女子,恐怕又是?一场祸害。

好在孟良娣有几分自知之明?,说完就垂下头,轻叹息地?呢喃:“罢了。”

说完最后?还不舍地?看?向?沈映鱼进?去的地?方,折身朝着屋内行去。

此间的小插曲,沈映鱼并不知道。

时间轻晃,白驹翻了个身。

青白墙面早已经爬上绿油油的藤蔓,上面盛着几簇鹅黄的小绒花。

秋闱虽有些时日,但已经有陆陆续续几百贡生前往了盛都。

唯独魁首的苏忱霁不紧不慢地?留宿在家中,甚至偶尔还会出?去应酬一二。

不过也会在夜间挑灯夜读,至坠兔落至梢头才罢休。

沈映鱼看?得既欣慰又莫名酸涩,欣慰的是?亲眼见着他成长。

但酸涩却不知从何而来,自始至终都卡在喉中、如鲠在喉欲吐不快。

前世她?只当他是?得了不得了的机缘,这才一步登天。

如今重?来世,反倒是?看?明?白了,世上如何有完人?都是?天道酬勤。

沈映鱼心疼他没日没夜地?这般读书,道了几句都被他温和应下,但转眼夜间又是?彻夜长明?。

料想他是?有把握,而且她?也不敢再进?他的屋子,只得这般放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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