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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雪来得急,化得也快,到下午申时三刻,路面上几乎也没多少积雪。

天湛无云,日头依然灿烂,寒风垂落枝头的残雪,街上行人如织,快到除夕,处处都是匆忙的旅人。

宁晏直到坐在马车里依然有些回不过神,年纪轻轻就成阁老了,以前的燕翎,虽高居二品都督佥事,但都督佥事职责范围只在军营,主管军纪,严格来说,并没有太惹人的权力,燕翎之所以被人敬重甚至忌惮,是因为皇帝对他的信任,以及他自身的能耐。

如今是实打实位居高位,手握大权。去年那场大战,燕翎居功至伟,皇帝有意维护,刻意压着他的功勋,这一回也有叙功的意思。

宁晏回想出门时,那数位妇人嘘寒问暖,甚至连韩夫人的脸色都不在意,愣是簇拥着她送至门口,便可见这入阁是何等光鲜与荣耀。宁晏没深想的是,那些妇人都是人精,眼下燕翎虽刚入阁,上头还有数位资历深厚的老臣压着,可他太年轻了,将来这内阁首辅定是跑不了的,既是机会在面前,何不早早与未来首辅夫人结交一二,也好提前混个脸熟?

交人于低处,胜过在高处,便是这个道理。

宁晏对于骤然成为阁老夫人还没有太真切的感受,直到回了府,下了马车,外院的管事婆子挤在门口,一个个眉开眼笑朝她施礼,

“快来看,阁老夫人回来了....”

“这么年轻的阁老夫人,在咱们京城也是独独一份吧?”

“那可不,咱们少夫人的福气可是旁人难以企及的...”

宁晏所有的关注聚焦在“老”这个字,只觉额角突突直跳,险些绷不住脸色。

罢了,老就老吧,还有燕翎陪着呢。

宁晏脸上笑得云淡风轻,跨过门便吩咐陈婶子,“去荣嬷嬷去领银子,阖府上下赏银裸子。”

这是拿私库恩赏,下人们喜极,暗道还是跟着少夫人有前程,若能随侍少夫人左右,去旁人家怕还能得三分礼遇。

众人恭敬谢恩,送她至垂花门,又有内院的婆子迎着往容山堂走。

宁晏既是去了一趟韩府,少不得回来与婆婆徐氏回禀事宜,她今日出门时,如霜将那件新做的孔雀翎给拿了出来,做好一段时日了,还不见宁晏穿过,宁晏裹着那件孔雀翎行走在长廊里,犹如一只漂亮的孔雀游戏人间,浑身倾泻着流动的光彩。

她本就生得美,肌肤又润又白,个子秀逸高挑,能压住这样艳丽的绿色,换做旁人,不一定衬得起这件衣裳。

到了门口,婆子含笑替她掀帘,宁晏踏进去,暖气袭来,将身上这件孔雀翎给解下递给如霜拿着,如霜收好抱在手肘处跟着进了明间,博古架里传来说话声,绕进来便见大小姐燕玥与三少夫人王氏挨着徐氏说话。

燕玥一眼就看到了那件流光溢彩孔雀翎,太漂亮了,明明色泽沉静,却能一眼攫取所有人的注意,像极了宁晏这个人。

燕玥一瞬间眼眶就泛了红,她委屈巴巴盯着那件衣裳,愣是逼着自己挪开视线,别过脸去,唇角抿得紧紧的。

徐氏悄悄注意女儿的反应,见她忍耐住脾性,可见有大长进,心里也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和颜悦色与宁晏说话,“瞧瞧,咱们阁老夫人回来了。”

宁晏面庞染羞,上前屈了屈膝,“连母亲也来笑话我。”

王氏也在这时起身朝宁晏施礼,神情微微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又垂下了眸,

宁晏颔首,“三弟妹有孕在身,快些坐下吧。”

燕玥不情不愿站了起来,草草行了个礼又坐了回去,宁晏看着她那别扭的样子,未说什么,径直坐在徐氏下首,谈起了韩家的事。

徐氏问道,“如何了?蕊之身子可还稳妥?生孩子可还顺利?”

宁晏听到这句温声的话,心下唏嘘,同是做婆婆的,徐氏思虑之周全就远远不是韩夫人可比,徐氏一外人尚且关心云蕊之的身子,那正经婆婆却是冷血无情。

她心里感慨,面上露出忧色,“我没能见着她,她一直在睡着,问过她贴身的女婢,生产倒是顺利,并未吃太多苦,就是心里怕不那么熨帖。”

徐氏心知肚明,跟着叹了一声,“她还年轻,迟早能生下儿子,上头有两个女儿,未尝不是福分。”

宁晏闻言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母亲与我想到一处了,可不是这个理?我年前再过去一趟,开导开导她。”

徐氏这才想起屋子里还坐着一孕妇,目光挪去王氏身上越发温和了,“娴儿,咱们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家,你只管好好养胎,甭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燕家的心肝,对了,说来咱们家里就是女孩儿少,你若能生个孙女,可就是我们家的福气了。”

燕国公孩子不少,唯独燕玥一个姑娘。

王氏性子再冷,听到婆母掏心肝的话,也连忙起身施礼,郑重道,“儿媳谢母亲好意。”

一旁的邵嬷嬷见燕玥一直闷闷不乐的,借着这个机会便凑趣了一句,“说来女孩儿也讲究投胎的命数,投胎到了那等拧不清的人家,便是吃苦,若是能像咱们大小姐投胎到了国公府,可就是天上星星月亮任她摘的。”

“还是咱们大小姐有福气。”

屋子里的仆妇都附和着,徐氏也露出怜爱的笑容,燕玥脸色稍缓,只是瞥了一眼那件孔雀翎,心口又呕住了,连件孔雀翎都得不到,何谈星星月亮,不像这宁晏,要什么有什么,年纪比她还小一个月就是阁老夫人了。

算了,越想越气闷,燕玥干脆闭上眼喝茶。

徐氏又想起满月酒的事,问宁晏道,“韩家可定了日子?”

说到这事,宁晏脸色就难看得紧,“没呢,那韩夫人虽然没有明说,可我也瞧出她的意思来,说什么上头嫡长女办过酒,这回既又是个女儿,干脆就省去,等将来生了儿子再办。”

徐氏硬是愣了一下,“怎么能如此行事?她将云阳长公主置于何地?”

宁晏冷笑道,“可不是嘛,这位韩夫人行事过于嚣张霸道了,云阳长公主虽然不是太后娘娘所生,却也曾承欢膝下,世子幼时还得过她照拂,韩夫人这般做,便是不给长公主脸,也是不敬皇家。”

徐氏眉心拧紧,“蕊之生产都未能陪伴左右,可知长公主病得不轻,云老爷虽是进士出身,却醉心史书,平日就钻在国史馆编纂史书,不爱管这些庶务,倒是给了韩夫人作威作福的机会。”

云阳长公主当年在皇宫并不受先帝宠爱,后来入了太后的眼,在太后身旁侍奉了几年,太后念着她性子温吞,特意替她择了一实诚的年轻进士为驸马,夫妇二人琴瑟和鸣,多年来仅有云蕊之这个独女,将之视若珍宝,养出她直爽烂漫的性子。

长公主三年前得了一次风寒,身子大不如前,每到天寒之时,咳得厉害,今年冬天更是出不来屋子,一口寒风都吹不得。

宁晏摇头微叹,父母也好,兄弟也罢,人归根结底还得靠自己,此事端看云蕊之与韩钦和的态度,若夫妇二人一条心,韩夫人便欺负不了云蕊之。

这到底是旁人的家务事,燕家不可能插手,婆媳议论几句便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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