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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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翎察觉到她的动作,脸上一热,将她小手给握住,
“晏晏,你做什么?”
宁晏眼丝柔柔望着他,“你说我想做什么?这么久了,你从来不留在里面,害我一个人孤孤单单,我就想要个孩子,你为什么不给我....”
燕翎听得这话,倒抽了一口凉气,将她环抱在怀里,压着发梢喘息,
“等我回京,等我回京一定跟你好好生个孩子....”
之前不急着让她怀孕,是担心路远,回程途中出差池,他绝不能拿她身子开玩笑。
现在就更不行了。
朝廷主力支援戚无忌,陇西边关卫所废弛,真正能跟乌斯藏对抗的兵力不到一万,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倘若真的出了事,留个孩子给她不是成为她的负担吗?穆少霖有一句话说得对,宁晏不该被困在后宅。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希望她在泉州自由自在生活,去实现她的梦想。
但这些话,燕翎放在心里。
缓缓将她从怀里拉开,恢复往日的从容,“你就在泉州好好开禁,我和无忌都等着你驰援。”
宁晏听到这话,精神一振,“好,我一定给你们挣一大笔银子,让将士们吃饱穿暖。”
即便天各一方,至少他们在并肩作战。
事不宜迟,宁晏亲自替他收拾行囊,看着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一夜,她一个人抱着纸鹤枯坐许久,头一回尝到牵肠挂肚的滋味。
三月初一,艳阳高照,海面风平浪静,远远地似有号角响彻云海深处,礼部侍郎闵运之携市舶司所有官员侯在码头张望,不多时,一大片船帆进入视野,大帆如云,旌旗蔽空,仿佛有一座海市蜃楼缓缓靠近。
到了午时,整个泉州海面几乎被船帆给占满,场面蔚为壮观。
当先一艘龙舸抵关,一身飞鱼服的郑源携南洋诸国使臣上岸,陆陆续续有不少船舶进入晋水通关,共有占城,暹罗,天竺,苏门答腊,甚至葡萄牙等五十多个国家来使,整座泉州城人声鼎沸,奔流不息。
三月三开禁这一日,上午祭拜天地与河神,举行开禁仪式,下午各国商人与使臣在市舶司后面的仓库,欣赏琳琅满目的货物,起先优惠税额限期一日,后来人员实在太多,延期到三日,仅仅三日,市舶司收入三十万两税银,这数目绝无仅有,朝中各部官员均是震惊不已,到两个月后,数额增加到一百万两。积压多年的商贸意愿一下子井喷出来。
市舶司迫不及待将喜报送到京城,皇帝龙颜大悦,拿着折子赶赴慈宁宫,
“母亲,您瞧一瞧,这是翎哥儿夫妇的功劳。”
太后闲闲地卧在躺椅里,并不接他的折子,只觑着他问,“你打算怎么赏翎哥儿媳妇?”
皇帝笑道,“全凭母后做主。”
太后哼了一声,给出建议后,又问起了陇西的战事,皇帝脸色一瞬间沉重下来。
乌日达不知许了什么好处,说服鞑靼大汗一同出兵,他已派戚侯为主帅,大将朱庆为副帅驰援北境,戚侯虽然不能上战场,但他经验丰富,有他统兵指挥,不至于出大岔子。
真正令他担忧的是西边。
燕翎手里只有四万兵力,而这里头真正能用的只有一万精兵,这一万兵力需要面对十五万高原铁骑,他根本想象不到外甥要怎么打这一场战,他甚至已做好战败的准备,就连朝廷官员也已默认西线战事会失利,暗中商议如何善后。
彼时的燕翎正在肃州卫所军营排兵布阵。说是排兵布阵,但真正在营帐里听令的反而是十来位盐商。
一万人打十五万人,怎么打?根本赢不了。
上兵伐谋。
燕翎在北境一向是正面出击,无往而不利,到了西线,战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燕翎却做起了逃兵,只遣驻守在肃州的老将带着一万精兵与对方周旋。
他想出一条狠计。第一步切断朝廷供往高原的盐铁茶生丝等,将所有偷运的商人都给抓了起来。
其二,从朝廷招来鸿胪寺少卿,遣他前往乌斯藏宣旨,往后乌斯藏的土地与人口施行推恩令,何意?以往各部落的人口和土地只归嫡长子继承,庶子不得分封。现在不一样了,庶子也可以分封,且只要带兵投效大晋,朝廷给与一万担盐引和一万担茶引当做抚慰。
这下好了,整个青海高原炸开了锅。
原先同仇敌忾,决心一鼓作气杀下高原,逼着大晋赔偿割地。这下兵还没出,先起了内讧。庶子们不干了,想方设法反老子,整个高原分崩离析,内战不断。
前前后后,大约有二十多位首领投靠,一万兵力增加到了三万兵力。
不过乌斯藏大汗也不是吃素的,他依然牢牢掌握着主要战力,真正有实力的部落首领还没反。
接下来燕翎又使了一招,他安排数名官员,带着盐商和茶商,以大晋的名义悄悄去拜访这些部落首领。
使臣对每一位首领皆是同一套说辞,“朝廷要在乌斯藏建三十个宣慰司,且给每个宣慰司十万担盐引和十万担茶引。实话告诉你,我手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倘若你迟了,盐引和茶引可就没了,我也不多说,你自己掂量着办。”
高原上最缺什么,盐和茶。
这些首领隐隐心动,只是想起大汗的敦告,不敢擅自接旨,也不能轻易得罪,于是客客气气将人送走。
其中一位首领的心腹正在外头打马游猎,不小心撞见另外一位首领将大晋使臣恭敬送出,瞧着双方言笑晏晏的模样,心下大骇,莫非他们已经接旨了?
这名心腹火急火燎赶回自家营帐,将事情禀报首领,“不好了,隔壁的桑吉已经接了大晋宣慰司的旨意,如何是好?”
此类情形还在不同的地方上演,大家都以为对方投靠了大晋,担心落人下乘,又念着大晋坐镇的主帅是兵部尚书燕翎,燕翎在北境甚有威名,来了三个月不声不响,莫非是另有诡计?
一旦心里防线溃了一道口子,再也压不住,于是这些首领纷纷暗自遣人投靠燕翎。
燕翎收到来使密报,悄悄定下起兵的时日,日子一到,他就领着这一万兵力伙同各部落首领,风风火火打到了乌斯藏大汗的帐外。
乌斯藏大汗人还没睡醒,被燕翎一箭火矢烧了营帐,他气得吹鼻子瞪眼,操起弯刀出帐,待看到那么多部落首领已投降,一口血喷出,直直栽倒在地,燕翎一箭射死他,余下诸人或杀或降,望风而靡。
燕翎几乎兵不血刃解决了乌斯藏的问题,且依照约定,在乌斯藏设了三十个宣慰司,每一处宣慰司皆有大晋官员坐镇,原先铁桶一块的乌斯藏被朝廷掌控在手中。
皇帝收到战报,坐在御书房激动得落泪。
他这妹妹,活着下嫁燕国公,帮他稳固太子之位,死时还留下这么出色的儿子替他打江山守江山。皇帝感慨万千,派心腹太监去犒军,顺带问燕翎想要什么赏赐,燕翎想起远在泉州替朝廷挣银子的妻子,淡声道,“替我回禀陛下,陛下若真怜惜我几分功勋,便封赏吾妻。”
再说回泉州,宁晏得知燕翎数月不归,索性继续留在泉州,开禁过后,她结识不少外国商人,其中还有些金发碧眼的男子,个子高高大大的,操着蹩脚的中原话邀请宁晏去他们国家游玩,宁晏将作坊开了起来,借着市舶司的便利,拿下最多的丝绸单子。
泉州这一趟,燕翎钱庄获利颇丰,她也合伙穆家组建了一支两百人的出海商队,开了一家雇工一百人的织造坊。
“这下好了,我只管坐在京城收银子。”宁晏将一叠银票数好交给如月收着,笑吟吟跟穆少霖道,“我打算过两日回京,淳安公主将在八月大婚,还有不到一月时间,我得回去替她筹备。”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也该从边关回来了。
穆少霖坐在她对面,整个人陷入一片空茫中,半晌抬起幽亮的眼,眼神锐利问她,
“你真的想回去吗?开禁伊始,往后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你可以去南洋,亲自走一走当年伯祖父走过的路,还有每年的商贸宴会,你不想留下来见证这一切吗?”
“京城除了个燕翎,还有什么值得你惦记?你别忘了,你的家人在泉州,不在京城....”
宁晏怔住了,眼底慢慢蓄起迷茫。
她的确喜欢泉州。
穆少霖继续道,“如月是你在泉州捡来的孤儿,荣嬷嬷老家在泉州,林叔已打算留下来替你打点作坊和货船,你们没有孩子,你真的非他不可吗?”
真的非他不可吗?
这一句话不停在脑海回旋。
她不是非他不可,这个世上,从来没有谁非谁不可,她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因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但拥有他,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清淡的荷香从窗口灌入,她迎着炽热的日晖缓缓笑起,
“婚姻是一种承诺,也是一份责任,它不是儿戏,不是哪一日我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去处,我就可以随意背叛他。”
“人真正可贵的不是有好的选择,而是拥有做选择的本事,我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后宅做阁老夫人,我亦可风风火火杀来泉州闯一片天地。”
穆少霖无话可说。
七月初二,宁晏在一片细雨朦脓中启程回京,回程比不得来时快,她中途去到苏杭替淳安购置了一批嫁妆,等到她载着十来辆马车抵达京城南郊,天幕尽处,一人一骑独立坡头,远远的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却不知为何,她就认定是那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