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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飞机失事”……

循着?这话, 楚桐脑海里闪过一些电影片段,飞机自云层中急速坠落,机舱内一片混乱嘈杂,恐慌绝望充斥着每一寸空间, 像世界末日突然降临。

这些场景离现实太遥远。

未免过?于夸张。

她摇摇头, “……假设一些莫须有的可能性, 没有意义, 我不愿意去想。”

庄婉笑了一笑,“是吗?”

她起身走到窗前,点了根烟, 这才道, “……也许你觉得莫须有, 可我不觉得,我曾真实看见?过?死去的他,靠着?墙,脑袋垂着?, 没有了鼻息。”

她声音虚无缥缈, “我亲眼目睹过?,所以我会?后怕。”

楚桐抬眼去望她,内心被她的用词震撼。

庄婉回过?身对?她微微笑, “我很珍惜这个朋友,包括明远,我们?三个是真感情, 彼此支持着?渡过?了许多时间, 我不想明远之后, 叔白?又再次变得半死不活。”

楚桐心想,也许, 他们?三个朋友对?彼此的意义,正像是她与楚清荷,另一种?层面上的相依为命: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他们?三个人是彼此的净土。

“我懂你,我知道你也许是想要?他的坚定选择,你怨他不原谅他,我都可以理解,但我恳求你想一想,当初他为你铺路,给你的同龄男孩让位,是想着?你会?走上一条康庄大道,当时你面前是坦途,他没有选择你,可现在,要?飞身为你跃下悬崖,他没有丝毫犹豫。”

“也罢,”庄婉垂眼摇摇头,“我说再多,也许没什么?用。”

她俯身碾灭烟,“你自己想想吧。”

庄婉头也不回离开。

鬓边散落一缕发丝,她抬手往耳后顺了顺。

关门声。

她离开了套房。

重归一室寂静。

楚桐慢吞吞从?沙发上挪下来,脊背倚住沙发边缘,抱着?膝盖愣愣地看着?落地窗外。

繁华的维多利亚港夜景在脚下铺陈。

楼下街道上,也许人声鼎沸。恍惚间,她甚至能听到人们?兴奋低语的声音。

抬头往上看,无垠夜空,天幕黑得纯净,像被人遮住了双眼。

一道耀眼的亮光突然划破了这浓厚的夜,绚烂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簇,两簇,直到整个夜空被如梦似幻的烟花填满。

隔着?落地窗玻璃,烟花炸开的闷响声钻入耳膜。

她模糊地想,不年不节的,谁人在这里放烟花?

然后她就听到了开门声和脚步声。

楚桐回过?头。

风尘仆仆的高?大男人出现在眼前,烟灰色衬衫,外面一件长大衣,他稳步向她走来。

她下意识往后蹭要?躲。

邵易淮脚步停住了,他动了动喉咙,没发出声音。

事到如今,他大约已经无计可施。

软硬兼施过?,乞求过?,奈何他犯过?的错横亘在眼前,她如果不原谅,他除了去死,别无他法。

邵易淮原地站着?,半晌才说出话,声音里有几分长途奔波后的哑意,“宝贝,先起来,地上凉。”

慢半拍,楚桐蹭着?沙发边缘起了身。

她穿着?件米白?色的亚麻吊带长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倚靠在落地窗边缘墙壁上,低着?脑袋抠手指。

邵易淮走近了几步,低声,“桐桐,可以听我解释吗?”

楚桐摇摇头,“没必要?。”

他还是开了口,“从?始至终,我都只有你一个,从?没有对?别人动过?心,顾沛柔只是联姻的一个选择,她无足轻重,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可是,你曾经,在我们?结束之后,试图去联姻,”她抬起眼,眸里蓄着?水光,“你们?一起吃饭,一起看婚纱,是吗。”

许是刚经历过?大事,几天几夜没睡好觉的缘故,邵易淮在这一刻觉得疲倦了。

连什么?顾沛柔这样的人物都会?成为他们?之间的污点,这让他感到愤怒以及失望,可说到底,这不是桐桐的错,是他自己造成的,这份美好的感情,是被他亲手毁掉了,如今好像变得破破烂烂,难以修补。

他觉得,与其?这样彼此折磨,不如他去死,偿还所犯的错,一了百了。

他脱掉大衣,衬衫顶端两颗扣子?散着?,坐进沙发里,点了根儿烟。

抽了一口,他平静地说,“是,你说的没错。”

“你发现这条路走不通,所以又来找我了,是吗?我也只是你的一种?选择吗?”

她话还没说完,邵易淮已经冷笑了一声,“你这么?想?”

隔着?茶几,隔着?另一边的沙发,他望着?她,说,“桐桐,你不原谅我也好,怨恨我也好,我都接受,这一切都是我做得不对?,但是,你不该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邵易淮静静地凝着?她,“或许,我根本不应该再来追求你。”

他应该在年初开春的时候,直接死在曼合。

楚桐愕然,眼眶里很快涌出泪水,“你后悔了?”

落地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一蓬一蓬炸开,如此浪漫多情,他们?却在这里吵架。

沙发上的男人,眉眼晦暗不明,如此漆黑浓重,没有一丝光亮。

“我原本应该回来向你解释这件事,可实际到了你面前,我觉得,我们?根本不应该浪费时间来讨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可这是你做过?的事,你有什么?理由要?求我不能耿耿于怀?”

邵易淮手臂搭着?扶手,指间的烟静静燃,他低眼默了片刻,抬头看她,“……桐桐,你还爱我吗?”

“我已经分不清,你现在坚持要?我把过?去的错处解释清楚,是因?为我主动放手而愤怒不甘心,还是因?为对?我还有感情。”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是做了这样的事,跟你分手之后,我确实是试图推进联姻。可我只是在试图过?回我原来的生活,联姻是其?中的一项,不是我想结婚,更不是我想要?别的女人。”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没有忘记你,我是跟顾沛柔吃了饭,看了婚纱,吃饭的时候想着?你,看婚纱的时候,想到你二十岁生日时候的模样,我喘不过?气,眼前发黑,一头栽了过?去,然后宗叔载我回到曼合,我开始喝酒,我想喝到足够多,也许朦胧间能看到你的身影,可是看不到。”

他平静地叙述着?,“再醒来是在医院,庄婉说我急性酒精中毒人差点没了,这些都不重要?,我还是想你想得透不过?气,我去天台吹风,站在台桩上,一想到没有你,我要?和别人结婚,我就不想活了,可我想起你说的,你说要?我长命百岁,如果再也看不到你的眼睛,我不知道继续这条生命有什么?意义。”

“是,这些过?往,在你这里,统统都是我犯过?的错。”

“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丁点感情,我做什么?都愿意,一辈子?低声下气求你原谅,我也可以去做,可如果你不爱我,你只是对?我的主动放手感到不甘心,那我们?这样彼此消磨没有任何意义。我答应过?你不再放手,或许,我去死,把这条命送给你玩,你才能消气?”

楚桐静静听着?他这番话,极度震惊之中,她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人一样,去仔细看他的模样。

他长得极为英俊,棱角分明,那漆黑深邃的眼眸,此刻是一种?烟花燃尽的颓寂。

他怎么?口口声声都是什么?“不想活”“我去死”?

以往只觉得他成熟沉稳,事事从?容,与生俱来的松弛和淡然,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独特的性感和优雅风度。

可现在,她望着?他,忽然像是第?一次望见?了他的灵魂。

一个悲观厌世,有自毁倾向的灵魂。

邵易淮也静静地看着?她,指间的烟早已燃尽,他将烟蒂扔到烟灰缸里,起身。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已经没有距离了他还是继续迫近,直到她脊背紧紧贴着?墙面,他轻轻托起她的脸,低眸,声音嘶哑,“可是桐桐,我说了这么?多,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我只知道,”

“我爱你,我想要?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不要?再分开,你玩儿我也好折磨我也好,怎么?都好,我都愿意。”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桐桐,回到我身边。”

他眼眶红着?,嗓音哑得像是乞求,“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今天是我们?认识三周年的日子?,11月9号,那一年是立冬,我第?一次在陈教授家里看到你。”

“第?一眼只觉得你漂亮,漂亮到让人无法忽视,然后你开了口,声音也好听,我那时没多想,我不可能因?为你漂亮就爱上你,第?二次再见?面,我就没办法控制我自己了,隔着?屏风听到你说话,我就克制不住要?放下书,绕过?来看看你。”

“早知道我会?这么?爱你,我应该在第?一眼就爱上你,我也应该早点认清我自己的感情,也不至于白?白?让我和你都受折磨,都是我的错。”

楚桐反应过?来,转头去看落地窗外的烟花。

何其?凑巧,烟花正好炸开一行?五彩斑斓的字:相识三周年快乐,桐桐,我爱你。

邵易淮一手垫在她脑后,“之前是想在平安夜为你放烟花,可我又想着?,何必要?等待这些大众通俗的节日?我和你相识三周年的日子?才是最特殊的。”

“本来打算在今晚带你吃饭然后看烟花,可京市事情恶化,我差点又错过?今天。”

楚桐抬头看他,不知何故,第?一次不觉他眼神高?深莫测,她清清楚楚看透了他眸底的冷寂,以及那仅有的火苗,在为她而跳动。

她舔了舔唇,低声说,“邵易淮,对?不起,我本没有想要?折磨你,你说得对?,我确实有不甘心,但是,我爱你的心没有假,我质疑你的感情会?让你愤怒,将心比心,你也不该质疑我的感情。”

“我也许年轻,也许不如你的朋友了解你,可是我爱你,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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