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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喋不休的霍峋对这个问题有些沉默。

郑秋白直觉,自己似乎问到了什么关键性的问题,有可能当初也不只是他选择了放手,霍峋也做出过同样的行动。

不然,按照对方的说法,他们之间如此相爱,又为什么会分隔数十年呢?

“其实,我们就是分手了,你也走了——”

“没有,我被家里送去了港湾,开始的两年,他们把我的通行证和护照收走了,我没有办法回到内陆。”

那时候埋怨郑秋白的霍峋,也曾站在礁石上,思考着如果他做为一个偷渡客,就这样跳进海里一路游到对岸的可能性和成功率。

不过就算他游到对岸,家里也会想办法再把他抓回来,就算他游到对岸,也没办法体面地站在郑秋白眼前。

当时的他,什么承诺都给不了郑秋白。

“那两年我在上学,在创业,像你过去说的,我是家里的金玉蛋,我的确需要一些能和家里抗争的资本,我以为,这样的我,出现在你眼前,就不会被你放弃。”

孤零零在港湾的霍峋,就像是被主人丢弃在陌生的地点,却还是固执地想要找回家去的流浪狗。

“但没想到,是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阶段性的,这才是人类正常的情感状态,而不是像霍峋这般,偏执太重,独断专横。

不过年轻的霍峋还没有现在这么‘厚颜无耻’,他既拉不下脸来,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能去为郑秋白争风吃醋,因为无论怎么看,当时的郑秋白眼里都没有了属于他的痕迹。

“你变心好快。”霍峋冷嘲热讽:“你说我消失在你的生活里,那为什么,你不能来找我呢?”

好一招祸水东引。

原本‘兴师问罪’的郑爷,反倒成了过错方。

为什么呢?

他也不记得啊!

“霍峋,我——”

“说白了,就是你只是玩玩我,把我当成可有可无的小猫小狗,随手都可以丢弃,对吧。”霍峋冷着一张脸说着可怜话,“可是郑秋白,你这样‘虐待’我,为什么对叶静潭那么好?”

“你这样糟蹋我,却反被那王八蛋折腾成这样,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霍峋‘腾’一下子站了起来,心和脑袋一起在痛。

医生不叫郑秋白激动,但现在看起来,却是他更激动才对。

霍峋的眼神有些病态,“一句不记得了,你就想甩掉我?别做梦了。我告诉你,这次就是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你。”

浓烈的情绪是有感染力的,郑秋白也彻底被吓到了,他感觉霍峋不太正常,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正常。

要说霍峋是个疯子,那逼疯他的根源,好像就是自己。

不等郑秋白开口,霍峋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低下头,“我出去走走。”

“你不要出去!”郑秋白害怕他这个状态出去该随便找条民心河跳了,“你就留在这吧,不是做鬼也要跟着我吗?”

“可以吗?”

“可以,请坐。”

刚刚还怨气冲天的霍峋瞬间娇羞了,施施然坐下,情绪缓和了许多,又像个高级精英了。

郑爷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的状态,道:“霍峋,我看你太累了,你能回酒店休息一会吗?泡个澡,睡个觉,这样——我也能放心一点。”

“我睡不着。”

“认床?”

“不是,就是失眠。”霍峋道:“我怕闭上眼,你会消失。”

霍峋的大脑机能可能确实有点问题了,他总觉得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等他醒过来,迎接他的,会和现在截然不同。

在现实里,郑秋白可能已经、已经……

所以哪怕现在的一切其实只是一场梦,霍峋也不愿意给梦醒来的机会。

“怎么会呢?”郑秋白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是活的,鲜活的。你睡一觉,我也不会消失。”

霍峋油盐不进,固执己见。

郑爷没办法,“那不然你上床来,咱俩挨着,你好歹躺一会,闭闭眼。”

“不要。”

“你!”软硬都不吃是吧?

霍峋低眉顺眼,“我怕我上去,会想对你动手动脚。”

“这是在医院!”

“所以我才说不行。”霍峋又道:“但我也不会做太过分的,我只是想抱抱你,或者你抱抱我。”得循序渐进才行。

郑秋白蹙眉,他有点纠结,但又看不得霍峋在这硬挺着,最终,郑爷点头,“那我抱着你。”

得逞的霍峋立马踢掉了自己的皮鞋,脱去身上的风衣,娇滴滴地坐到了床边,“真的可以吗?”

“快点,再过一会我就要反悔了。”

霍峋挤上了床,期待地侧躺。

郑秋白伸出胳膊抱住了他,其实就算郑爷不想抱也没办法,这床只有一米七宽,两个男人躺在上面,只有搭着抱着彼此,才能勉强舒适。

“你好瘦。”霍峋突然道。

“你嫌我硌人?”

“没有。”霍峋原本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似乎更红了,“就是那姓叶的对你一点也不好,我讨厌他。”

如果是霍峋,他绝对不会叫郑秋白遍体鳞伤,瘦成一把骨头。

如果叶静潭是个靠谱的,能给郑秋白很好的生活和正确的爱情,霍峋不会像现在这样懊恼和难过。

这份难过,是因为叶静潭的苛待,也是因为郑秋白的执迷不悟。

“他给你下迷魂药了?你就这么喜欢他——”

“不,我不喜欢他。”郑秋白坚定道:“我们已经分手快两年了。”

霍峋怀疑自己的耳朵。

“但他好像粘上就甩不掉了。”这是郑爷的真实感受,他其实也不能理解过去的自己。

郑秋白算个自我又利己的人,他也万万想不到,怎么就在叶静潭相关的事情上,他就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就好像,从他二十五岁开始,他的一切就跟叶静潭扯不开关系了,哪怕他想要离开,哪怕他想及时止损,也总会有各式各样阻止他想法和举动的内因或外力出现。

就像是,命中注定似的。

可就算命中注定,也无法逆转郑秋白如今的内心了,他对叶静潭真的没有半点余情了。

爱情如果是那个鬼样子,那他宁可不要。

“他是个疯子。”霍峋道。

“我也觉得。”郑爷赞同。

霍峋又道:“但我不一样。”

有能力的人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推销自己的时机。

郑秋白失笑,伸手拍拍霍峋的后背,“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霍峋心想,一个失忆症患者,是怎么理所应当说出这种话的。

不过很快,他这位入睡困难的失眠症患者,就在郑爷格外清瘦的怀抱里,感觉到了久违的困倦。

郑秋白看霍峋简直是闭眼就着,说什么不困,不睡,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不过他的睡相不差,不打呼也不磨牙,闭着眼,也没有睁眼时那样凌厉和强大的气势了,只像个平平无奇的小年轻。

床上有另一个人,郑秋白肯定是睡不着了,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玩静音版的贪吃蛇。

期间护工与阿良回来,都叫郑爷挥挥手先赶出去了。

就这样,霍峋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Bryce因为大老板人在医院就是不肯回来上班,不得不打飞的,从港湾提着两大箱文件杀到燕城。

投行有些文件和资料数据都是保密的,没有办法传真,也没有办法邮件,只能让Bryce做人肉快递。

不过这次见面,Bryce觉得老板瞧起来气色和心情都好多了,没有上次他将人拖回港湾去上班时那么半死不活了,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能不能分他一点。

打工人也是要扛不住了。

霍峋在工作上就是只活生生抽人皮扒人骨鬼,不过他付的薪水,也足够让Bryce为他鞠躬尽瘁,干到坟墓里,因而他对自己的助理才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半个上午将所有的工作处理完毕,签好的合同往行李箱里一扔,霍总就冷酷无情地对怨气冲天的Bryce说了goodbye,他现在要开车去医院。

这两天郑秋白已经琢磨起出院的事情了,后脑勺上的疤从最开始的疼,变得有些痒,大概是在飞速愈合。

医生也觉得他脑袋没有大问题,“出院也行,等拆线时候再过来。”

阿良为郑爷收拾东西,隔壁的叶少爷前一天就已经回叶宅了,这小子对那栋房子没有半点阴影,现在叶静潭滚去看守所了,他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临走前,叶聿风还硬着头皮来邀请郑秋白来着,那房子里现在就他一个主人,实在是空空荡荡。不过郑秋白不想再住到里面去了,他总觉得那地方和他相克,八字不合,还是住回他自己买的公寓好一些。

知道郑秋白就要出院了,霍峋不赞同,“这是不是太早了,你脑袋上的伤口都还没有拆线呢。”

“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不打紧。”郑秋白不想再继续清闲下去了。

“那你、那你——”霍峋急了,“那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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