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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嫣不想说,也不是难以启齿,就是不想说。

李策说,纵使她骑射再好,也无用。你母后喜欢李霁喜欢肚子里的那个,就是不喜你。

劝她还是趁早和其他公主一样——嫁人。

这些话,她如何同母后说。

卫皇后见她迟迟不开口,有些不耐烦继续问:“那你父皇是帮你还是帮他?”

李明嫣耷拉的眉眼这才精神了些:“自然是帮儿臣,父皇还说,等得空了就陪儿臣和母后去御花园走走。”

卫皇后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摸着自己肚子犹疑起来。

若皇上真的来了,她是去还是不去。

这一纠结,就纠结了三日,纠结到建宁帝真的来了。

面对着温和含笑,邀请她的天子。

心里的欲念到底战胜了理智,卫皇后套了件宽松的外裳,带着十几个奴婢,浩浩荡荡的随建宁帝去了御花园。

建宁帝久违的温情,温声细语的同她说着话,问她累不累,渴不渴,路过不平的地方,甚至伸手过来牵她。

卫皇后仿佛回到了从前,两人才认识没多久的日子。那个时候,皇上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手,小心呵护着她。

会注意到她一切细微的喜好。

以至于父亲母亲反对,她就坚持要嫁给皇帝。

她眉眼间郁气的散了不少,唇角也禁不住带了笑。

建宁帝看着她的侧脸,笑问:“皇后想到了什么好事?”

卫皇后侧头回望他:“想到了臣妾和皇上初初认识的时候,您也是这样牵着臣妾的手,在御花园散步。”她幼时时常跟着母亲进宫,皇帝舅舅也很疼她。

卫皇后回忆起过往都是甜蜜,而建宁帝回忆起过往都是屈辱。

他幼时寄人篱下,时常被康王打压,只能被迫讨好娇蛮又任性的皇后。

他笑意淡了几分,指着前面荷花池旁的凉亭,道:“皇后累了,先去那坐坐吧。”

卫皇后

点头,随着他往亭子里走。

亭子头有些凉,建宁帝朝跟在卫皇后身后的周嬷嬷道:“你回去给皇后拿件披风过来。”

周嬷嬷迟疑,建宁帝拧眉看着他。

卫皇后立刻道:“臣妾习惯了周嬷嬷伺候,要不让其他奴才过去拿吧。”

建宁帝又喊了声汪全,卫皇后跟着喊了声:“嫣儿,你替母后去拿,就别劳烦汪公公了。”

刚要坐下的李明嫣只得又站了起来,带着自己的大宫女往凤栖宫走。

建宁帝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待茶点上来了,又继续同卫皇后说着话。

李明嫣脚程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凤栖宫。

远远便瞧见卫皇后的寝殿外守着许多人,她鬼使神差想到这几日的人和事,突然生出想进去看看的冲动。

于是小声对身边的宫婢道:“清冬,待会你过去找他们要母后的外裳,尽量把门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要到外裳后你自行去御花园,把外裳送给母后。母后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去三公主那了。”

清冬自小跟着李明嫣长大的,李明嫣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朝着寝殿走去,待走近了,说了缘由,守门的大宫女就进去找外裳了。

连续找了好几件,清冬都摆手说不是。她急得跺脚说皇后和皇上还等着,守门的大宫女连忙带了两个宫婢一起进去找。

待门口只剩下四人时,清冬故意往里走,说要自己进去找,门口的四人齐齐过来拦着她。

李明嫣就趁这个时候从窗口溜了进去,然后躲在书架边上静静等待。在听见所有的婢女都出去了,清冬已经离去后。她才垫着脚小心翼翼的往寝殿里面走。

寝殿里燃着浅淡的甜香,她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上。围着床看了一圈,然后又四处乱瞧,好像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那母后派这么多人守着这屋子做什么?

李明嫣狐疑,正打算走。

靠着床榻的后腿肚就床来微微的震感,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声音。

李明嫣转身,狐疑的盯着那床看。

那床和普通的床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蹲下,又把耳朵靠近床弦。那敲击声又更明显了,而且越来越急切。

床底下似乎有东西。

她试着依次敲了敲床体,然后敲到一块空的床板用力一拉,床板起来了。

床板下是一节一节的木梯。

李明嫣惊愕,那敲击声越来越明显。她犹豫几息,还是下去了。

木梯最底下是一扇关着的木门,她在两边的墙体上摸索了一下,摁到凸起的地方,木门突然开了。

她走进去,两个女人就害怕的缩在一起,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其中一人手里还捏着一根从凳子上拆下来的木棍。

两个人的肚子都微微隆起。

李明嫣惊讶,打量了两个女人一番,又环顾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整个地下室宽敞明亮,木质的墙面上镶嵌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东北角并排放置着两张柔软的床榻,中间的木桌上还放着今早她母后的早膳,木屋也布置得相当温馨。

像是居家生活的屋子,唯一违和的就是这两个女人。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本公主母后的寝殿内?”

两个女人见李明嫣纯善,年纪又小,一瞬间就放下了戒心。丢掉手里的木棍,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哭求道:“公主殿下,求您放我们回去吧。民妇的丈夫还等着民妇回去呢,求求你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另一个妇人也跟着哭求:“民妇家中还有两个孩子,求求您,您放了我们吧。”

李明嫣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景,连忙伸手去拉她们:“你们先起来,你们同本公主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本公主母后的床底下?”

两个妇人捂着肚子站了起来,互看一眼,然后先后说起自己来到这的经历。

“民妇是京都人氏,几个月前查出有孕,这是第三胎,大夫说大概率是个男孩。然后夜里,突然有人冲进民妇家中,将民妇两个女儿绑了,让民妇跟着他们走。若是不从,就将民妇的女儿杀了。民妇跟着他们来了之后才知道这是宫里,他们将我们关在这好几个月了。求求公主殿下,放我们回去吧,我们只是孕妇,什么也做不了啊!”

另一人也跟着道:“民妇是跟着丈夫来京做生意的,几个月前身体不适,去京都的医馆看了。大夫把脉说可能是个男孩,民妇丈夫家九代单传,还没来得及高兴,民妇丈夫就被绑了。他们也是威胁民妇跟着他们走,不走就将民妇的

丈夫杀了。求求公主殿下,放我们归家和家人团聚吧。”

李明嫣越听心越凉。

两个人状况都有共同之处,都是才怀孕,很大概率是男胎。

再结合自己母后的情况,李明嫣得出一个结论:她母后很可能是假孕,而且想十个月后,抱其中一个妇人的孩子当皇子。

她震惊又难过。

母后怎么会宁愿做这么冒险的事,也想要一个皇弟!

以她母后的手段,若抱了其中一个男婴,那另外一个名婴儿和这两个妇人很可能会死。

李明嫣看着两人心生不忍,但若是她把两人放了出去……

她母后十个月后怎么办?

欺君是大罪,弄不好还要连累外祖母全家。

可是不救……她看着这两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孕妇,一时间陷入两难。

“你们先起来,本公主是偷偷进来的,还没办法将你们救出去。母后快回来了,本公主再不走就会被发现,你们在这里等等,等本公主想到办法再来救你们。”

两个妇人听她这样说,终于看到了些希望。

千恩万谢的道谢,把李明嫣送出了地道。

李明嫣出去后,就迅速把地道恢复了原样。然后趁着清冬过来换多余的外裳,又偷偷从窗口溜了出去。

待出去后,她便回去了自己的寝殿。

整个人焦虑不安的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

她要不要救人?

不救,那两个孕妇和其中一个孩子可能。

救了,她母后和外祖母他们怎么办?

良心和情感在拉锯。

李明嫣坐到床榻上,捂住脑袋,整个人快拉锯得疯了。

不急,不急,怀胎十月,现在才四个月。

她还有几个月可以好好想想。

她自我安慰:也许,可能,母后没那么狠心。就算要了其中一人的孩子,其余两人和另一个孩子也会送走。

对,她的母后只是脾气不好了一点,决计不可能乱杀无辜的。

李明嫣出了宫,在卫府附近徘徊了一阵。

想将这事告之外祖母,但想想,母后已经欺君了。若是外祖母知道这是,必定也只能继续替母后瞒着,那两个孕妇还是不安

全。

她徘徊了一阵,干脆先去了那两个妇人所说的住址,找他们的家人。

无一例外,一个人也没瞧见。

她们的丈夫和孩子会去哪了?

李明嫣直觉和自己母后有关,但又不愿意相信母后会坏到斩草除根。

她在禁闭的农户门前站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有小奶狗在叫。

她四下看看,看到门洞里钻出一只刚出身的小奶狗。

那小狗一步三摇晃的走到她脚边,用小脑袋蹭蹭她脚踝。然后仰起小脑袋,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奶呼呼的汪了一声。

李明嫣心软的一塌糊涂,伸手将有些脏的小狗抱了起来。

然后启程回宫了。

待到了凤栖宫,卫皇后已经回来了。

她脸上带着笑,显然心情很好:“你去三公主那了?怎么还抱了一条脏兮兮的小狗回来?”

李明嫣坐到她对面,解释道:“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狗,瞧着刚出生,一个人蹭到儿臣脚边,看着甚是可怜。儿臣就将它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