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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萧元不再多想这些了,定下心神,正要亲自带人再去城南搜索,忽然这时,卫士骑马匆匆赶来,向他报告消息,有人在进奏院一带看到那画师了,西平郡王世子亲自出来接人进去,确定无疑。

裴萧元当即催马而去,行至郡王府进奏院。

天仍未大亮,晓色濛濛如雾,笼罩着街道和围墙。他命人拍门。许久,那紧闭的门才终于打开一道缝,探头出来一名门房,听到裴萧元问叶姓画师,请他稍候,说自己去问主人。

裴萧元示意手下上去强行推门,随即大步往里而去。

他入得前堂,看见用来待客的这地空荡荡的,并不见人,面容不禁变得越发沉凝。

宇文家的那名管事此时也匆匆赶到,见状,应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慌忙作揖问事。

“叫你少主人出来,来此见我!”裴萧元用克制的语气吩咐道。

管事说他少主人此刻好像还在后堂,请他坐下稍等,自己即刻通报。

“带我去。”裴萧元向着内堂方向望了一眼,再次发声吩咐,不容拒绝。

管事无奈领他入内,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面门,轻轻叩动,通报:“世子,起了吗?裴司丞到了,寻世子有事要问。”半晌,方听门内传出慵懒的一道声音。

“请他回前堂罢!我这里还有人,事毕见他。”

裴萧元再也按捺不住,失去了他一贯的稳重。他眸光暗沉,一把推开未闩闭的门,走了进去。

内中光线昏暗,绡帐垂地,重重叠影,朦朦胧胧地,见宇文峙侧卧在榻,面向内,拥抱一人而眠,那人在他怀中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或被下药,还是怎么的了。

裴萧元知自己这念头实在荒唐。此刻她不可能人在此处。宇文峙再猖狂,想来也不敢对她下如此的手。然而入目如此情状,还是激灵一下,掀帐径直闯入,大步走到榻前,探手,将宇文峙蒙盖至肩颈的一张锦被猛地拉了下来,发现他抱的,只是此间一名侍女。二人衣衫整齐。

宇文峙突然睁眼,对上裴萧元的两道目光,接着,撒开那临时被他叫来的侍女,懒洋洋翻身,仰躺朝天。

侍女显然还未回神,面带恐慌之色,急忙爬起来,磕了个头,随即下榻飞奔而出。

和裴萧元对视片刻,宇文峙修眉飞扬,红唇勾了勾,慢慢坐起。

“你以为会是谁?”

他道了一句,接着,哈哈狂笑起来。

看到是侍女的刹那,裴萧元便醒悟,自己是遭他戏弄了。

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无任何恼怒之感。

他不过略略皱了皱眉,后退几步,等宇文峙终于笑完,问:“她人呢?”

宇文峙轻抚着自己衫袖上的折痕,斜目,用不加掩饰的带着妒恨的目光扫他一下,冷哼:“回你家了。”

裴萧元一顿,转身立刻离去,骑马赶往永宁宅,匆匆来到她住的地方,穿过庭院,脚步猝然停了下来。

她果然回来了。此时人就在外屋的坐床上。在床畔的案几上,有一盏白瓷烛台。她坐在烛台之侧,身影娴静。

这一幕似曾相识,叫他忽然忆起她刚住来的那个晚上,曲江宴惊魂归来,她沐浴过后,便是坐在这里揩着她的长发,而他走了进来,也是在此地,向她下跪,请求她保重自己。

过去还没多久。然而在他此刻想来,却仿佛很是遥远,若有隔世一样的恍惚之感。

“你进来。”她叫他。

他醒神,在她的注目中,迈步走了进去,才想开口问她昨夜去了哪里,就被她打断。

“昨晚是我不好,害你们一夜没睡,或许我阿耶又责怪你了。是我的错。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起身赔罪。

裴萧元顿了一下,露出笑容:“无妨。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她再次说道。

“那你好好休息。这边若没别的吩咐,我先去复命。陛下想必等得很是焦心了。”

他迟疑了下,说道。终究还是没有问她一早去往宇文峙进奏院的目的是什么。

“阿耶那里我已叫人传话了,”她说道,“我另外有话想和你说。不长,就几句而已,不会耽误你很久。”

裴萧元静默了下去,只听她说道:“我不知我阿耶此前在你面前是如何说我的,在我这里,我想叫你知道,你是除我阿公之外,我最信任的人。确实,我应当也是心悦于你的。这并非什么不能说的事。”

“但,也仅此而已。如裴郎君你这么好的人,谁会不喜欢?”

她紧接着又道,凝视着因她这前半句话而吃惊地抬目望向她的裴萧元,二人四目相交。

“你无须回应,听我说完便可。”她看到他的目光动了一动,微微一笑。

“所以对此,你不必有任何负担,更不用管我阿耶说了什么。回去我会劝告他的,往后不要再拿我给你添麻烦。你放心,他会听我的。”

“另外,从在甘凉和你相识之后,你帮过我许多。我对你极是感激。我也知道你有正事要做,道阻且长,作为应当的回报,往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勿见外,尽管和我说。我能力或许微薄,但定会尽力相帮。”

“我说完了。先入宫去看下我阿耶。可能昨晚被我气到,有些不好。裴郎君你忙了一夜,应也乏了,去休息吧,我阿耶那里,我代你转述,你不必特意再去复命。”

絮雨向显是听怔了的裴萧元行过敛衽一礼,随即垂目,自他面前经过,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