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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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玉件,和田黄玉。
在阿喀察抓完石周之后,梁婵也催过他“赶紧请一块黄玉,好好结缘”、“请来了就好养石头”了,但这事是看眼缘的,他陆续也看过几块,有玉质不错的,也有雕工细腻的,但就是没入眼、不投缘。
这一件,他一看就喜欢。
玉质细腻,通身油亮,更难得的是颜色,是一种温润的鸡子黄色,微微泛红,第一眼就让人想到生命,或者初升的朝阳。
玉形是个人形,颇像襁褓里的大头娃,正咧嘴大笑,而且,仔细一看,就知道线条未经雕工,像是天生形成的。
但是,这玉只有一半,颇似把一个人自顶中剖开,只有面朝人的那一半,没有背后的那一半。当然,说剖也不确切,不是剖开的,是自然断开的,因为断口参差不齐、伴有裂纹和凹凸棱。
明明是块罕见的上好玉料,却只能是个单面、人形件,有点遗憾。不过自然产出向来就是这样,不会事事尽如人意。
“干爷送我的?”
他跟颜老头只有一面之缘,而自己那一晚的表现,实在也没有值得老人家赏识之处:颜老头看上他哪了?肠胃差?爱偷纸巾?
颜如玉嗯了一声:“干爷是老派人,见小辈是要给见面礼的,一般都是见后给,毕竟见了之后有所了解、才好准备礼物。现在干爷是不在了,但他的吩咐我还要照办的,希望你喜欢。”
***
用完餐,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陈琮抽空给肖芥子发了条信息:“吃完了,马上出来。”
……
日料店门口,陈琮跟颜如玉道别,为了拖时间,又多聊了两句。
正说着话,有个七八岁的小孩气喘吁吁跑过来,大声嚷嚷:“哪锅(个)是颜如玉?颜如玉是哪国(个)噻?”
应该是个外地小孩,但一时间,也分不清他说的是哪里的方言。
颜如玉一愣,眯了眼睛看他:“干什么?”
他的脸肿得有点吓人,再一眯眼,自带凶相,小孩吃惊不小,吓出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让我到店里找颜如玉,把这个交给可(他),说颜如玉会给我一百块钱。”
边说边举起手里的红塑料袋,透过微透的塑料皮,能看到里头有一根红色蜡烛,还有一枚拆过又叠起、但叠得不那么规整的纸牌。
陈琮没吭声,他记得之前,肖芥子明明跟他说,会乔装改扮、随便花钱雇个流浪汉把东西送到了事,没想到,花的是颜如玉的钱。
颜如玉先还有点奇怪,看到纸袋里的那根红蜡烛,眼神立刻沉下来,下意识先看周围:“谁让你来找我的?”
小孩随手往后一指:“青蛙超人噻。”
循向看去,不远处是购物中心,广场上正在做活动,七八个穿青蛙皮的人偶正蹦蹦跳跳,忙着给路过的小朋友分发礼物。
很显然,谁都能穿着青蛙皮混进去、也能无声无息撤离,这个源头不好找。
颜如玉摸了摸身上,掏出钱包,抽了张百元的纸币递过去。
小孩乐坏了,生怕他反悔,赶紧把红塑料袋递过来,接了钱拔腿就跑。
颜如玉解开纸袋,拈起红蜡烛看了看,又拿起纸牌,第一眼就看到纸牌背面的字。
——转交039号。
他阴沉着脸拆纸牌,陈琮感觉自己应该装得好奇点,也伸长脖子凑过来……
奈何还什么都没看到呢,颜如玉已经飞快地把纸给揉了。
四目相对,陈琮尴尬地笑,颜如玉也笑,说:“陈兄,那我就不送你了,我还有事要忙呢。”
***
肖芥子在外头跑了一下午,劳而有获。
徐定洋并不是当地人,是姜红烛半夜联系“摇人”、连夜赶过来的——那么,她必然要定住宿,而依照她那眼高于顶、出入有车的“非土鳖”做派,住的多半是五星酒店、豪奢民宿。
所以,她在订房app上搜索之后,依照好评、价格、地理位置是否便利等因素综合排序了一下,把排名前十位的酒店都给跑了。
重点是看停车场,顺便贿赂一下停车场的工作人员,请人帮忙看看这几天有没有登记过一辆车牌尾号358的大SUV,这辆车,一次从民宿驶离,一次从咖啡店门口载着徐定洋走人,她印象挺深,还记住了后三位的数字。
也是运气,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地下车库看到车了。
她立刻马不停蹄地奔到电子商城,花三百块买了款德产的汽车定位器,虽然是回收二手,但号称“进口芯片”、“误差不超过一米”,据说还有录音功能——虽然粘在车底,录音什么的不太指望,但她还是一咬牙拿下了,有备无患嘛。
……
回到民宿,天已经黑了,她累得不想动,直挺挺往床上一趴。
趴了会之后,打开手机上连接的定位器app:代表车子的小红点一直没动,录音器什么的,也没录进任何有用的声音。
陈琮正躺在床上研究那个襁褓玉人:“肖小月,消息送到了就行了,你为什么还搞这么多事,又是查酒店,又是搞追踪,你是不是还想救姜红烛呢?”
徐定洋这人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姜红烛这种过河拆桥的行径,也实在让人不齿,依着他的想法,消息送到就算仁至义尽,也别去管这些狗咬狗的破事了。
肖芥子没吭声。
陈琮也不好多说什么,肖芥子和姜红烛毕竟是实打实朝夕相处过几年的,自己一个“外人”,不便发表太多意见。
他只能侧面提醒她:“你注意点啊,姜红烛这人,翻脸不认人。利用何欢给她做事,用完就算,利用春焰帮她报仇,反手就把人卖了,你防着她点,别哪天也被她坑了。”
还是没声音。
陈琮好奇,欠身爬过来看:好家伙,这是秒睡啊。
再一想,也正常,她昨晚熬着没睡,今天又忙前忙后一天,是捱不住了,不像他,下午回来还补了一觉呢。
他拿过手机,既然你睡着了,那我帮你看着点定位吧。
顺手也调暗了灯。
***
肖芥子一秒入梦。
睁开眼睛,只觉室内昏暗,通往小院的玻璃门上,一只脸盆大小的蜘蛛倏忽掠过。
就一两天,长这么大了,肖芥子恍惚了一下,忽然有点激动:哪天要是长成小汽车那么大也挺炫酷的,她就用不着自己走路了,出入都骑蜘蛛,比徐定洋的大SUV威风多了。
她翻身下床。
睡之前她就打定主意了,要去看看姜红烛,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无妨,反正她有蛛丝当路标。
她翻过院墙,很快找到一处浓雾滚滚的地方,钻了进去:雾气中,三根不同亮度的蛛丝,颤颤通往不同的方向。
怎么三根了?
下一秒,她想起来了,是煤精镜,昨晚挖出煤精镜之后,她好好摩挲观察了一番,果不其然,又被纳入她的蛛网里了。
她根据光泽的不同,选定姜红烛的那一根,循着走了出去。
这一次,又跟之前不同,浓雾像一条甬道,走着走着,前方会突然显像,而这些显像的场景,都是她这些天在市内奔走时、停留过且有印象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蜘蛛长大了的缘故,这段路程比想象的近,看到五星酒店的门面时,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下午,她可以进到酒店内部,四下走一遍,那岂不是定位更加精准?说不定她能看到姜红烛身处第几层、几号房间。
下一刻,又一脚踏进浓雾中了:她没进过这家酒店,里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未知。
走着走着,肖芥子突然觉得很难受。
说不上来为什么,周围也没声音,但她越走越是难受:呼吸紊乱、心跳加速、身子止不住颤栗,这感觉,有点类似身周存在着某种声波,耳朵听不到,但对身体的伤害一点都不见少。
她突然呆住了。
又显像了,浓雾在身周团涌。
她看到一条蛇,巨蛇,身上的肉被撕咬得左一块右一块,蛇身浸在血泊之中,有些地方,连蛇骨都露了出来。
蛇显然没死,在剧烈翻滚挣扎,但蛇身好像是被什么钉住了,动不了,只能在原地摇头摆尾,有几个瞬间,蛇身突然淡化,能看到姜红烛仿佛被稀释了的人形。
肖芥子一声尖叫。
脚底一空,整个人像从高空下坠,怎么也落不到头,她胸腔闷得难受,仿佛要炸开,只能持续尖叫、不断尖叫。
……
肖芥子尖叫着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陈琮惊慌的脸。
他也被吓得不轻,大概推晃了她好一会了,一叠声问她:“怎么了?没有掠食者啊,你怎么了?”
肖芥子看着陈琮,眼前突然模糊。
她嘴唇嗫嚅着,颤抖着说了句:“我知道她们做什么交易了,她们活吃她……在活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