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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琮把陈天海说的、重点是关于魇神的部分, 尽量明晰地对肖芥子讲了。

肖芥子认真听着,听完了,低着头, 一声不吭。

陈琮给她足够时间消化, 顿了一会, 才又开口。

“我知道你一直想进魇神庙, 这是你的决定,我当然支持你。作为朋友, 你需要什么帮助, 只管开口,能帮得上的, 我也一定尽力。”

“但是芥子, 我就是想问你, 如果在这一过程中, 你不再是你了、被洗成别人了, 你愿意吗?”

肖芥子抬起头,答得很干脆:“不愿意。”

答得太快了, 自己都怔了一下,然后笑:“什么魇神啊, 魇女啊,听着都很炫酷, 但如果只是别人手里的刀、走狗,或者强大的傀儡, 那我一点都不稀罕。”

她想活着, 是作为“肖芥子”而活着, 可能平凡普通, 但始终是她自己, 想法是自己的,决定是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的。

把自己都搞丢了,纵有金身银身,那还叫什么“活着”呢。

还有,魇神想让她做事,都该尊重她的意志、问问她的意见,而不是粗暴上手、拿她当提线木偶用:情势危急时,她为了自救,可能会拿铁簪去伤陈琮,但绝不会扎他的胸口;她也不会险些把神棍掐死。

再这么搞,她要生气了。

“我的脑子也不至于这么好操控吧?之前那两次,我要么发愣,要么恍惚了,没防备。接下来不会了,我会集中精神。”

陈琮点头:“所以,咱们达成第一条,继续往里进?”

肖芥子嗯了一声:“陈天海想杀我,他的话,咱们得怀疑着听。我好不容易到这儿,不会因为他三两句话就回头。前路是个什么状况,我总得自己看一看、自己做决定。”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你有没有什么预备的方案、或者需要我做的?”

肖芥子沉吟了会,郑重其事:“那,我就委托你,想办法把我带出去吧,生拉硬拽、打晕打趴,随你的便。我不能大老远地跑来,把自己给跑丢了。”

说着,她拉开裤兜的拉链,从里头掏出一张折着的纸,伸手蘸了点肩上的血,摁了个指印递给他:“喏,给你,你有授权。真到了那时候,大胆下手,不用犹豫。”

陈琮接过来,忽然觉得这场景熟悉,他和肖芥子之间,都说不清定了几次契约了。

这不是一张白纸,他注意到,有曲绕的字痕从另一面透出。

“这是什么?”

肖芥子不好意思地笑:“就是我画的设计啊,还以为很特别呢,后来上网一搜,古代就有同款了。”

意兴阑珊,本想扯了扔掉,转念一想,好歹是人生第一幅作品,敝帚自珍,所以折好了留着、当个纪念。

不远处,花猴向他俩喊话:“还要聊多久啊?要么,包好了伤再继续?”

***

陈琮拄着木棍过来的时候,才看到坐在一旁的廖扬和晓川。

之前他太着急了,只顾着和肖芥子说话,完全没注意到有别人,此时陡然警醒。

他停下脚步,问了句:“你们怎么会和陈天海在一起?”

晓川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在那舔咬指甲,廖扬回了句:“遇到的呗,这魇山才多大点地方,不是你遇到我,就是我遇到你咯。”

这话倒没撒谎。

陈天海是昨儿后半夜、幽灵般摸进他和晓川藏身的茅草屋的,也算是一种“遇”吧。

不请自入,又是个生面孔,廖扬情急之下差点操刀,但陈天海说了两句话。

——别紧张,大家自己人。

——你们俩这共石,出状况了吧?

当然出状况了,否则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魇山来啊。

……

“春焰”不排斥共石,毕竟当年收到的飞鸽传书里写得明白:共石,那是脱此樊笼的不二法门。

只是创建“春焰”的,都是当初被“人石会”驱逐出来的货色,先天欠缺,各方面都差人一头。不然,当年也不会挖空心思派什么卧底、去魇山偷师。

养石尚且在及格线,“共石”这种高难度的活儿,自然就更少触碰了。

近些年,以戴天南、徐定洋等为首,颇出了几个有能耐的,石头养得顺手,精益求精,准备再上一层楼。

打听之下,发现“人石会”居然没共石的潮流,只有一对夫妇玩过这个,叫什么沈晶、李二钻。

难不成情侣、或者亲人之间,心意相通,“共石”会更有效率?

于是,首轮尝试开始了,起初是“戴天南&春十六”、“廖飞&廖扬”这两对,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廖扬和晓川好了,廖飞又和徐定洋走得近,于是改成了“廖扬&晓川”、“徐定洋&廖飞”。

要说心思深沉,还得是徐定洋,这娘们表面配合,暗地里压根没动,还哄得廖飞帮她打掩护,美其名曰“先观望一下”、“等别人总结了经验不好吗,上手会更快”。

对此,廖扬是服气的:姜是老的辣,徐定洋这是半点风险也不想沾啊。但某种程度上,她押对宝了。

“状况”是一点一点出现的。

廖扬偶尔会觉得头疼,炸裂一样,不过时长很短。那感觉,像是有人要掰开他的脑壳、掏了脑子来用,还像是强劲电流过脑,险些就要尿失禁。

去医院检查,连脑CT都做了,屁事没有。后来一聊才知道,戴天南也添了这毛病,因为只是偶发,没当回事。

春十六有时会表现得很奇怪,事后却又浑然不记得。

比如有一天半夜,戴天南被冻醒,发现是春十六开了窗,她没开灯,只穿睡衣,对着窗外、像苍蝇一样飞快地上下搓手。还有一次,她夜半去上洗手间,好久没出来。戴天南去看时,发现她站在马桶边,揪扯花瓣般把一卷卫生巾一张张地扯了往马桶里扔,马桶里盛了雪片一样,都扑出来了。

戴天南以为这是心理问题,没对外声张,还带春十六去看了几次医生。

直到后来,知道晓川也有了类似举止,大家才终于回过味来:这事不会跟共石有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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