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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肖芥子,不是其它任何人,也不是什么牵线木偶。

——结果不好也没关系,尽力了。

——最后的目标就是体面一点,死到临头还要发疯,多难看。

有人过来了,是陈琮,挨着她坐下,伸手握着她的手,一声不吭。

挺好的,不说话挺好的,说话太耗力气了,她不想说话。

不远处传来神棍的声音:“真的哎,是后人立的,记载魇女的由来……不是,记载魇女怎么挑选,都是凿刻上去的,繁体,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

陈琮回了句:“你说就行,我们听着呢。”

……

神棍蹲跪在地上,举着手电,一列一列,看石碑上的刻字。

非但是繁体,还是古文的,文采不咋滴,动不动之乎者也,酸腐得让人难受,用词也过于晦涩——亏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研究各种古怪事,啃了许多古时候的文本,连那种木简上记载都搞过,这要换了别人,未必看得懂呢。

他很艰难地、磕磕绊绊转译,也同时加进自己的见解。

“说是上古的时候,先民敬奉魇神,那肯定得配一个专门供奉魇神的人啊。那时候母系社会,女性的地位很高,你想想木鼓都是母鼓更大……所以叫魇女,都是女的。我懂了,这个魇女啊就相当于是庙的主持,或者女神的巫女、祭司一类的人物。一般认为,没魇女在,进庙大凶,会有血光之灾。”

肖芥子不觉晃神:红姑那一次,等于是中了这条吧,没魇女在,大凶,果然有血光之灾。

“所以魇神庙一直是有魇神的,相当于守护者。起初就是在附近寨子的女娃娃里挑选,满十四岁的女娃娃,咦,为什么是十四岁,法律不是规定十八岁成年么……”

陈琮提醒了句:“那是古代,古代成年早,十三四岁就结婚了。”

神棍恍然:“哦,对,对。女子十四而天癸至,算是正式有明确的性别特征了……满十四岁的女娃娃,都会到魇神庙来,从魇神的来处凿取一块神石……”

肖芥子感觉陈琮往她掌心塞了什么硬物,棱角锋锐,还没来得及发问,陈琮低声解释:“这是刚刚在玉脉底下捡的,散落了不少,有黑色、白色,也有黑白双色。你的那块玉,八成也是姜红烛在这儿拿的。”

那一头,神棍又念叨上了:“来处,魇神来处……哦,这里的推测是上古先民也不认识什么矿脉,他们就是看这裂开了一道缝,玉质又特别细腻、稀罕,跟外头的石壳截然不同,就揣测魇神是打这里出来的,魇神来处嘛……”

肖芥子没吭声,她只静静听着,死死攥紧手里的碎玉,尖锐的棱角戳进掌心,温乎乎的血自指缝溢出,这样挺好,疼一点,就会清醒一点。

“凿取神石,说是要日夜相伴,晚上放在枕头底下,时日一久,魇神喜欢谁、选中谁,就会在她的梦里现身,现身的样子,就是女人头蜘蛛身。事实上,这个塑像也是根据魇女的描述才塑出来的。”

“被选中的这个女娃娃,就是魇女了。确认之后,还得有仪式,魇女入洞,拜谢魇神,从此就和魇神庙绑定在一起,也受人供养……”

陈琮心念一动:“上头有没有说仪式怎么进行?”

肖芥子进洞有一会了,身上毫无反应,魇神还没“开眸”,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没有举行仪式?

神棍的回答让他大失所望:“这上头没说啊,只是说魇女也有高低等级,低者为奴为仆,高者为人为神,高者有神佑,可永世长存,这什么意思啊?”

肖芥子心中一凛。

她想起姜红烛临终时说的那句话。

——魇神庙里有答案,进了魇神庙,运气好的话,你非但不会死,还可能永远都不死。

红姑一定也看过这碑文,看不了的话,拿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摸,也大致能知道意思。可是她如吩咐般来了、进来了,但答案在哪呢?

陈琮一直握着肖芥子的手,能感觉到她在用力,也发觉她流血了,他鼻头发酸,轻声说了句:“芥子,要么你放松,不要太集中精神,兴许……兴许就能跟魇神沟通上了呢。”

就像之前那两次那样,意识恍惚、被魇住了,会不会好一点?

肖芥子笑,顿了顿,还是摇头。

精神一旦不集中,意识就会像流沙般溃散,任人捏扁搓圆,能选择的话,她还是喜欢保持清醒,说自己想说的话、下自己的判断。

神棍嘟嚷着往回走:“后面就没什么了,石碑是‘人石会’立的,他们接手的时候,这儿荒废很久了,魇女也很久不选了。但关于魇神的传说一直是有的,他们借人家的地方,估计多少要表示点尊重,所以就立了碑。”

至于魇女,因为那句“进无魇女,大凶,有血光之灾”,“人石会”觉得不吉利,所以安排了一个养石的女子,让她充当一下魇女的角色,行头也整得挺齐全,连衣服上都重工绣了蜘蛛,本意是讨个彩头,没想到最后弄假成真。

“小结子,你怎么样?还是没感觉吗?”

肖芥子睁开眼睛,咯咯笑起来:“没呢,没感觉到她为我开眸,可能是瞧不上我吧。”

***

同一时间,春十六这头,挖墙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春十六跟着了魔似的,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一直在吼戴天南等人:“快啊,来不及了!废物,挖个石头都这么磨叽!”

阿达看出她状态不对,没吭声。戴天南也没理她,他的头疼得炸裂一般,额上的大筋虫子一样乱蹦,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只廖扬讨好似地答了句:“快了,十六姐,最多再五分钟。”

晓川呆滞地坐在一旁,脱险之后,她就一直这样,有一种刚跑完万米长跑的疲惫和虚无感,但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春十六正想说什么,忽然又嗅了嗅鼻子,其实什么味道都没嗅到,但她就是下意识会有这动作。

她回过头。

来路上,慢悠悠过来一个人,佝偻着腰,背着手。

那个坐在洞沿边的老头、自己人。

他看向那堵石墙,叹了口气,喃喃了句:“没截住啊?她怕是已经进洞了吧。”

春十六的语气阴恻恻的:“是,那现在怎么办?”

陈天海的表情很平静:“没办法了。要么,只能做个大的……”

“搏一把,连同魇神……一起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