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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护取出了一角银子给祁北南,得有二两。

他放心祁北南带小宝去城里,虽说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但祁北南生得高,又知识礼数,很是稳重,教人觉着他起码有十三四岁了。

再者他先前在丘县城中待了五年,对县城只怕是比好些村户还熟悉。

祁北南见此,连忙推回银子。

家里没有旁人,他直言:“萧叔,我此行前来已变卖了丘县的家产,手上有些银钱,您不必破费。”

祁家算不得甚么富户,可祁爹到底是个秀才,每月不单有学政府二百八十个铜子儿的月俸,十斤粳米和十斤猪肉外,自又还在私塾做教书先生,每月另有两贯的工钱。

外在学生时不时还送上些米面油布匹等吃穿之物,爷俩儿日子过得不错。

这些年还攒下了十来两,另外,祁北南将丘县的那处小院儿贩了出去,得了五十两银子。

若不是贩得急,他让了不少的价,否则还能多上四五两银。

他贸然前来投奔萧家,原就觉得失礼,怎还好要萧护的银钱。

秦氏恼其实也就是恼这些。

萧护却道:“你手上有些银钱那也是你的,与我要给你银钱使并不冲突。”

“给你便拿着,往后一家子人,不必计较。”

祁北南推了两回也推不掉,想着与其到时候落在秦氏手上,不如收了银子给萧元宝用,于是才接了下来。

饭罢,萧元宝带上了一顶鹿皮小帽,穿着昨日那身麻黄的粗布棉冬袄子,由祁北南牵着出了家门。

这顶精巧的小帽还是袁氏在世的时候拿萧护存的兽禽皮和毛一针一线给萧元宝做的,外是用的鹿皮,内里纳了一层软和的兔子毛,待着舒适又保暖。

萧元宝十分宝贝,寻常日子挨冻都不舍得拿出来戴。

幸得也是这帽子做得小巧了些,王朝哥儿头大戴不得,否则早也锁去了他柜子里头。

“走不走得动,哥哥背你。一会儿到了村口上咱就能坐牛车去。”

祁北南牵着萧元宝细软的小手,今日虽未曾下雨,可地面上还是有些晨霜,化开了融进泥巴里,踩着滑。

“我走得动。”

萧元宝放开祁北南的手,大跨着步子,想以此表现自己一点不怕走路。

可惜棉裤子厚实却有点掉档,不如夏里的裤子灵便,一大步出去有股力生生扯着他的腿似的,害得一个趔趄。

祁北南眼疾手快抓住了人,瞧着萧元宝走路像只笨重得吃饱了的矮脚鸭子似的,不由得好笑,到底还是将他背到了背上。

萧元宝趴在祁北南的后背上,脸微微红,再不说话了。

不过他心里觉得祁哥哥比朝哥儿刚来家里的时候都还要好。

“前头怎那么些人。”

萧元宝听见祁北南的话,扬起脑袋来。

“那是方爷爷孙婆婆的家。”

萧家的房舍靠近山脚,是一独户,旁头未有挨靠着的邻舍。

自小路出来,下个颇,拐过片小竹林,这才有户人家。

祁北南刚进林子就瞧见了竹林尽头有三四个人,立在一处不知在说些甚么,似乎神色忧忧。

他顺着路过去,听到了一老妇的哭声。

“幸而是你爹命大,这墙塌下来没往他身子上砸,本就是身子不好,若教砸中了,我可咋活~”

“没事了娘,咱爹福大命大。现在要紧的还是先把墙给修补好才是,天寒地冻的,屋里透着风咋住得了人!”

“是是!得寻人修了墙。”

“只是请乡亲帮忙,便是不收咱的钱,那也得招待人吃顿好饭才是,这秋收上倒是剩得些米,可家里没肉又没油,哪里招待人不办荤腥的。”

揩着泪珠子的老妇为难的身前二十来岁的男子说道,身侧守站着的两个十岁出的娃娃也耷拉着张小脸儿。

男子道:“娘,我瞧见萧大哥似是下山来了,要不然咱去借……”

“别,别!”

男子的话还没曾说话,老妇便连忙打断了他:“我的儿,别去,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人家在山里讨些生活也不容易。”

“那……那去请萧猎户来搭把手吧。”

“不去麻烦萧家,不去麻烦人家。”

老妇一连说了两遍,拽了男子的胳膊:“还是,还是去寻里正吧。”

男子插着腰长叹了口气,扭身进了屋去。

祁北南眉心微动,虽未听人碎嘴,可还是从话里能听出些不对味来。

萧家似乎与这方家起了甚么隔阂。

他问背上的萧元宝:“方爷爷和孙婆婆常到家里来吗?”

萧元宝答道:“方爷爷生病了,下不来床。但孙婆婆以前常来家里,还给小宝拿烤芋头吃!”

“以前?现在不来了?”

“嗯,孙婆婆好久没来家里了。”

萧元宝有点伤心道:“秦娘子说孙婆婆的烤芋头不好吃,我不喜欢,孙婆婆就不来了,可我明明喜欢吃的。”

“以前秦娘子和朝哥儿还没有来家里的时候,爹爹上山,我就在孙婆婆家里。”

“孙婆婆要给我缝衣服,方大哥哥还给我抓小螃蟹,方二姐姐和方三哥儿都带小宝顽。”

祁北南问道:“那现在方二姐和方三哥儿都不寻你顽了吗?”

萧元宝点点头:“秦娘子不许我出去寻二姐姐和三哥儿,她说二姐姐三哥儿偷了她的铜子,还拿了朝哥儿的糕饼吃。是手脚不干净的小孩子,同他们顽会学坏。”

祁北南默了默,大抵是明悟了些秦家亲近来往人户寡淡的缘由。

当初他和萧元宝成婚的时候,在村里也摆了宴,按理说同村人嫁娶丧葬都会来,然则那场婚宴来的人却是寥寥。

后还是里正暗地里号召了村民前来吃席,多也是冲着他一个官身来的,硬是凑了个热闹。

彼时祁北南不得其解,想着或许是他丈人常年奔波于山野林间,与村里人交情浅才如此。

如今看来,萧家没甚么亲近的乡邻友交,只怕秦氏“大有功劳”。

祁北南觉着,活于一处,太特立独行了终究不是长久之道,俗话说独木不成林,到底还是要有些亲近来往之户才好。

倘若一生顺遂,不曾遇上半点事儿,独行那也便罢了,可一但遇事儿,又或者要办成什么事儿,还得身旁有人才好。

昔时他成婚以后便带着萧元宝去了州府任职,对这头的人际也便未曾放在心上。

如今既要在此久居,人际往来便不可再疏忽了,还得想法子和村里人走动起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