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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裴琏眉宇舒展,笑?意温润如春风,又提声?道:“去城西。”

马车很快回归正轨。

明?婳也将她方才失神的缘由说了:“我只?是触景生情,想起了我阿娘之前与我说过的一句话。”

裴琏睇她:“什么??”

“我阿娘说,人心易变,一个男人可能今日爱你,明?日也爱你,爱你一年两年三四五年,但?也有可能说不爱便不爱了。”

明?婳抿了下唇瓣,看向?裴琏:“我也不瞒你,赵三哥哥他从前悄悄给我写过情诗,我呢,从前也想过要嫁给他……欸,你先别黑脸,你黑脸我就不说了。”

裴琏:“孤没黑脸。”

明?婳看着他那阴恻恻如锅底般的脸色,真?想给他找面镜子。

“他喜欢我也很正常啊,毕竟我长得这么?好看,家世?好,性格好,又是知根知底一同长大的情分?,北庭中意我的好儿郎海了去了,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肝、无情无义……”

明?婳越说越觉得裴琏当真?是个瞎子,幽幽瞥他:“若不是陛下一封圣旨,我才 不会嫁给你呢。”

裴琏自也明?白她那一眼哀怨,喉间发涩:“婳婳,孤……”

“得了,你不必说,我不想听?。”

明?婳打断他,说回她的思索:“当时阿娘与我说那句话时,我还不愿意去信,可方才看到?赵三哥哥和吴娘子夫妻恩爱的模样,心里?忽的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裴琏眸光微沉:“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姓赵的?”

“不是。”

明?婳不假思索地摇头:“我压根也不喜欢……唔,不对,应该说是喜欢的,但?不是那种喜欢……”

若说两年前的明?婳还不懂普通喜欢与男女之间的喜欢有何区别,现下想想,她当时对赵敬宇以及其他候选未婚夫的人选,都是那种“不讨厌”的喜欢,唯有对裴琏,是哪怕他那样的讨厌,却还是喜欢。

是从何时开始,对裴琏这样喜欢呢?

明?婳试图寻出个节点,却发现好像在那大红盖头揭开的一刹那,裴子玉的模样就已经映入她的心间。

性情恶劣的人,偏偏长了张温润俊美的好脸,老?天还真?是不公。

明?婳心下腹诽着,再想到?赵敬宇,两道月眉也纠结出一丝迷惘:“他给我写情诗的时候,应当是真?心的。可这份真?心,时移势迁,也会给另外一个女子,他方才待那位吴娘子,也很温柔呢。”

就像从前对她一样,温柔可亲,细心备至。

“裴子玉,你们男人都这样吗。”

明?婳仰起脸,一脸求知:“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但?过个一两年,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

裴琏闻言,眉头紧锁:“这种情爱之事,你问?孤,孤也不甚了解。”

毕竟在遇上她之前,他对这些情情爱爱的,都是嗤之以鼻,避之不及。

也是遇上她,才渐渐打通情窍——

而这情窍,也仅限于她一人。

“那赵敬宇,或是你其他的倾慕者是如何想的,孤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但?孤很清楚,孤对你的这份心意,不会再给旁的女人。”

裴琏望着她:“孤想要你,也只?要你。”

这突如其来?的示爱叫明?婳心里?乱了两拍,待回过神,她垂下鸦黑羽睫,一副忙忙碌碌又不知忙什么?的模样,瓮声?道:“谁问?你了,你就说这些……”

“再说了,你现下说得好听?,什么?只?要我,先前也不知是谁说,与我和离之后?,还会再纳妃妾。这才过去半年,说过的话就不记得了?”

她这反问?,叫裴琏一时噎住。

那张还残留着巴掌印的俊颜也不禁绷紧,他抿了抿唇,道:“孤那时,原以为……能放下。”

难得见到?裴子玉这般窘迫,明?婳瞧在眼里?,心底也泛起一阵说不出的痛快。

面上却是不显,只?抓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嫣色嘴角微微翘起:“别呀,别原以为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过的话应该要做到?呀。”

裴琏:“……”

见他被堵得说不出话,明?婳心下更?乐:“要我说,你就该快些回去,广纳秀女,选他四五十个美人儿收入东宫,什么?环肥燕瘦、小家碧玉、大家闺秀,温柔的、风情的、娇媚的,各样的都选一个,没准你又喜欢上了呢。”

裴琏仍是不语,只?撩起眼皮,静静望着她。

那漆黑瞳仁幽幽的,好似泛着某种危险的气息,瞧得明?婳渐渐也敛了声?。

她身子往车壁靠了靠:“你这般看我作甚?”

裴琏道:“想知道?”

明?婳:“……”

裴琏自顾自道:“孤在想,你再说这些剜心之言,孤是现下就把你扒光了打,还是夜里?回到?王府再说。”

明?婳愕然,旋即揪紧了衣襟,面红耳赤:“你敢!”

“你若再说这些话,孤没什么?不敢。”

裴琏说罢,沉默了一阵,忽的朝她坐近。

明?婳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现下就要辣手摧花,刚要躲闪,他却只?是牵过她的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

“谢明?婳,接下来?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孤只?说这一回。”

男人神色无比郑重,明?婳甚至还看到?他兀立的喉结似是局促地滚了下。

“孤从小到?大只?立志,开盛世?太?平,当万古明?君,于情爱一事上,从无任何念想与期待。至于缘由……”

浓密的长睫垂了垂,他遮住晦暗的眸色,薄唇轻扯:“许是自幼被母后?冷落,后?又目睹她与父皇间的生离死别,心下便生出一种畏惧,觉着把感情寄托于旁人身上,实在是件愚不可及,又极其可怕的事。”

“孤也不知从何开始,便不再对旁人的爱意有所期待,也不愿对旁人表露爱意,仿佛只?要这样,便不会失落,也不会被伤害。”

“其实若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但?你,你又来?一次来?到?了长安,回到?了孤的身边。”

这一回,不再是随肃王夫妇短暂探亲,而是来?到?他的身边,成为他长长久久、共度余生的妻。

不知不觉,他又一次放下戒备,由着她靠近他,进了他的心。

“若那个人是你,孤便不再畏惧。”

裴琏握紧那只?放在胸口的手,低头盯着明?婳的眼睛,浓黑凤眸里?是卸下防备、全然袒露的赤诚:“谢明?婳,孤……我的心,已经在你手中了。”

“求你,别抛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