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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誓海盟山,永结同心?之带;伏望螽斯有庆,长垂瓜瓞延绵。”

“所愿二姓合婚,以效鸾凤和鸣,惟期百年偕老?。”[1]

明娓唱罢,谢明霁看向堂前?点燃的香,继续道:“吉时已到?,新人上前?,行三拜。”

三拜礼,是?寻常夫妻成婚时的礼数。

当初明婳与裴琏成婚时,并无这?三拜,而是?去祭坛拜天地?,再去皇室家庙拜列祖列宗,行同牢合卺之礼,便算礼成。

而今在肃王府,俩人不再是?东宫太子与太子妃,而是?一对期盼得到?父母祝福的寻常小儿女。

身着喜袍的年轻新人一同上前?。

“一拜天地?,谢天地?神灵庇佑。”

明婳与裴琏面朝堂外,黑夜沉沉,明月皎皎,二人肃拜。

“二拜高堂,谢父母养育之恩。”

二人转身,朝着堂上端坐的肃王夫妇,深深一拜。

肃王妃本就是?个心?思?柔软之人,见着这?一拜,眼眶登时泛起泪光。

三年前?送女儿出阁时,她也泪落不止,只那时更多是?女儿的担忧,并无太多喜悦。

可这?会儿见着小夫妻郎才女貌,又彼此有情?,心?头也满是?激动欢喜。

“好孩子们,都快起来。”她含泪笑道。

一旁的肃王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若是?细看,也能瞧见他眼底那份柔色。

女儿终是?长大了?,也作他人妇了?。

老?父亲面上不显,心?下发酸。

“夫妻对拜,永结同心?——”

明婳手持金丝绣花团扇,缓缓转身,当看到?身前?一袭大红喜袍的男人,一颗心?也砰砰直跳。

奇怪了?,又不是?第一次行礼,怎的突然紧张起来。

可穿着红袍的裴琏,在灼灼烛光下,好似比白日?更为俊俏了?。

她以扇遮面,盈盈弯腰,与裴琏行完这?最后一拜。

“礼成——”

谢明霁笑道,采月采雁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篮子,开始撒礼钱。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响起奴婢们喜气洋洋的祝福声。

这?顿别开生?面的中秋家宴,也因这?简单又意义不凡的仪式变得格外热闹。

当然,作为新郎官,裴琏也没少被肃王父子灌酒。

喝到?后来,三个男人都醉了?。

肃王拍着裴琏的肩膀,一次比一次重:“殿下千万记住你先前?说过的话,若是?再敢欺负婳婳,臣定去长安寻你父皇要个说法!”

谢明霁也双颊酡红,打着醉嗝,连连点头:“对,不许再欺负我妹妹!”

裴琏的酒量虽比不得这?父子俩,但在涉及明婳的事上,脑子十分清醒。

高大身形晃了?两晃,他撑着桌子起身,一脸认真地?朝着肃王父子深挹:“岳父与舅兄的嘱托,孤绝不敢忘。”

这?般说了?,父子俩也满意了?。

“坐下坐下。”

“来,继续喝酒——”

见他们喝成一团,明娓咂舌,对明婳道:“看来你今夜要照顾醉鬼了?。”

明婳扶额:“爹爹和哥哥也是?的,两人一起灌殿下,未免太欺负人。”

肃王妃也觉得头疼,但想到?今日?没准是?一家人最齐全的一个中秋家宴,便也没去拦,只提前?吩咐婢子们准备醒酒汤。

一顿中秋宴吃到?后来,明娓和明婳都有些困了?,见男人们还在喝酒吹牛,便先行回了?院子。

到?了?并蒂院的中庭,明婳下意识想跟着明娓走,被明娓拦下:“今夜也算你和殿下的新婚夜了?,怎好再去我院里?去去去,快回你的院子和你的太子哥哥洞房花烛。”

这?揶揄叫明婳霎时红了?脸,嗔道:“姐姐乱说什?么呢,都老?夫老?妻了?,还什?么新婚夜。”

明娓却是?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我却觉得今日?的你和太子更像是?新婚夫妻呢。”

三年前?初嫁,懵懵懂懂,双方也没什?么感情?。

这?会儿却是?郎情?妾意,蜜里调油时。

明婳最后还是?被明娓赶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不回不知道,一回却是?被院内的红灯笼、红双喜、红幔帐、龙凤喜烛等装饰惊了?一跳。

问过下人,方知这?一切都是?裴琏吩咐的。

明婳打量着喜气洋洋的四周,嘴上嘟哝:“不是?说好只是?三拜么,如何弄得和真的一样……”

心?里却是?浮出一丝甜意,就仿佛真的回到?了?新婚时。

沐浴过后,已是?夜深。

看着窗前?灼灼燃烧的龙凤喜烛,明婳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等裴琏回来。

既然是?“新婚夜”,新娘子总不能直接裹被子睡了?吧。

好在没等多久,屋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木门推开,婢子们纷纷行礼:“殿下万福。”

坐在大红喜床上的明婳不觉揪紧了?裙摆,想了?想,拿过那搁在一旁的织金龙凤团扇,遮住半张脸。

待到?裴琏行至内室,抬眼便瞧见那安安静静坐在榻边的小娘子。

她一袭大红丝缎亵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青春正好的婀娜身影,那头如瀑的乌发逶逶垂下,烛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两只雪白小手持着团扇,遮住半张娇靥,

唯一露出的那双明眸,正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朝他看来。

对视的刹那,明眸善睐,光华璀璨。

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裴琏恍惚着,仿若坠入一场缥缈美梦。

待回过神,胸膛里的心?仍旧鼓噪不休。

明明来的时候已经喝过醒酒汤,秋夜里的凉风也吹散了?几分酒意,可这?会儿却醉得更厉害般,连走向床边的步子都有些飘。

明婳看着那脸庞醉红的男人走来,心?也一点点地?揪紧。

他这?是?喝了?多少?

怎么走个路也摇摇晃晃的。

要不要上去扶他一把,万一摔了?可就不好了??

纠结间,散发酒气的男人已然走到?面前?。

明婳松口气,还好,没摔。

下一刻对上男人幽幽的狭眸,才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心?跳如鼓。

他…他这?般看她作甚?怪难为情?的。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面前?的男人朝她抬袖,弯腰一拜:“裴琏拜见娘子。”

明婳怔了?怔,有些羞赧,又有些想笑,这?都没有外人了?,这?男人还演呢?

不过他要演,那她便陪他玩玩。

于是?明婳起身,盈盈回了?个礼:“妾身拜见夫君。”

说完,还抬起眼,一副“怎么样,我也演得不错吧”的得意表情?。

裴琏稍愣,而后眉宇间也浮现浅浅笑意。

他道:“还请娘子却扇。”

明婳道:“却扇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三个要求。”

裴琏:“娘子请说。”

明婳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道:“第一,从今往后,你不许欺负我。”

裴琏:“这?是?自然。我方才也已当着岳父舅兄的面保证,若再叫你受委屈,任由他们打骂,绝不还手。”

明婳点点头,又道:“第二,从今往后,你不许再骗我。”

稍顿,补充道:“反正不许再拿我当傻子糊弄!”

似是?想起一些旧事,裴琏面色微窘,颔首:“往后你我夫妻,坦诚相待,再无隐瞒。”

“至于第三,只要我一日?是?你的妻子,你便要一心?一意爱我。倘若你日?后……”

明婳握紧了?手中扇柄,深吸一口气看他:“倘若你日?后变心?,移情?别恋,你也不必遮遮掩掩的把我蒙在鼓里,直接与我坦白,我也不会再纠缠于你,大大方方让于旁人就是?。”

她是?喜欢裴琏,却不要毫无尊严与底线的爱他。

正如阿娘所说,哪怕再爱,也要有主?见,有与他分开的能力与勇气。

裴琏凝着团扇后那双认真的乌眸,薄唇抿了?抿,再次抬手,郑重一拜:“此生?能得你真心?相托,乃是?裴琏之幸,绝不敢负。”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不但是?背叛了?谢明婳,也是?背叛了?他自己。

莫说谢明婳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明婳得他三个承诺,也心?满意足,哪怕前?路充满未知,起码此刻他们彼此相爱,真心?相许。

“那我却扇啦。”

她柔声说着,缓缓将遮面的团扇挪开。

不似当年大婚时那张脂粉糊乱的花猫模样,暖红烛光之下,是?一张比海棠还要娇媚明艳的美人脸。

哪怕素面朝天,两弯柳眉不点而翠,一点樱唇不染而朱,美到?叫人心?惊。

裴琏一时屏息。

明婳见身前?人半晌不出声,抬起脸,乌眸轻眨:“裴子玉?”

裴琏喉头微滚,哑声道:“我在。”

也不等明婳回过神,细腰便被男人的大掌一把揽住。

下一刻,那挟着酒气的吻直直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