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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海伊鲁虫无比丝滑地入水。转眼只留下一片晃动的泡沫。

白榆转身开始探索这座小岛。

虽然这只海伊鲁虫拍拍屁股就走了,但她不是很担心自己无法离开的问题,因为她的机甲储存仓里还有足够的食物和淡水。

现在信号出于某种原因无法接通,但不会一直这样……估计军团已经在紧急抢修了吧,临时建一个新的信号站也不是没可能。总之,最多两三天,她应该就能见着接应的人。

她踏着沙子走进丛林深处,看见一个黑黝黝的洞穴。沿着狭窄的隧道往下走,前方的水声逐渐清晰——她走到了一个处类似泉眼的地方,清澄的碧蓝海水汩汩流动。一束光透过岩层的缺口照射下来,落在一个黑色的金属平台上。

金属平台的台面平整,只是中央有个小小的凹槽。白榆把那枚芯片放进去,眼前瞬间亮起了闪烁的蓝色光晕——

一面光屏出现在她面前。数据流不断滚动着,最后化为几行小字。

“能量转化中……”

“终端已启动。”

“数据库就位。”

随后,光屏猛地一黑。再亮起时,屏幕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

是萧时雨。

他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戴着手套,眉眼冷峻而疏离。但当他开口的时候,语调中的随性和懒怠将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气质驱散不少。

“你好,不知名的朋友。现在是星海历2027年,6月17日。”

“我不知道多久之后才会有人看到这个视频。或许是帝国的末日,或许人类的末日……但也有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比如一两百年后,你们在试图重新启动燧石的时候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那么,这位朋友,我宣布你是撞了大运。你看过武侠小说吗?我就是那个藏在戒指里的老爷爷,或者是主角跳崖之后必遇的绝杀高人……总之,我把我的一部分看家本领留在了这里。如果它对你有帮助,那无疑是一份机遇。如果你对机甲一窍不通,或者你所处的年代科技已经超越了我的想象,那你就把它当做是一份小小的惊喜吧——就像是在后院挖土的时候偶然挖出了一个时间胶囊,里面的东西不一定有实际价值,但有历史纪念意义,不是吗?” “好,接下来我要开始说一些疯话了。首先,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其次,我并不是什么Alpha。这个有六种性别存在的世界真是烂透了。我无意冒犯。但如果是你,在经历作为一个健全人类却因为没有腺体被确诊为残疾、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心动女孩儿却发现对方掏出来比你大等种种烂事之后,你肯定也会对这个世界绝望的。”

他把自己的脸贴近镜头,黑色的眼睛微微闪动。

“甚至连‘萧时雨’这个名字也是假的。我需要一个身份,萧家资助了我一个身份,仅此而已。我本名就叫时雨。在我的时代,很多人已经没有姓氏了,名字也是随便取。地球超脱太阳系加入银河大家庭之后,地球人连给宠物狗做血统测试都要考虑是否包含外星基因,但目前这个世界的人还在围着六种性别打转……总之,这个世界的科技大体上弱于我的时代。所以我打算乱杀一通。因为六个性别的世界很烦人,但虫族更烦人。”

白榆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大概了解这位时雨和她应该是同一个文化圈诞生的人。只有他们才会为六种性别烦恼。在本土人眼中明明只存在三个性别。

“我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疯话,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是疯子,也不要扭头就走,但是更别想着跳过这段话直接获取宝藏——我没有设置跳过的程序。所以你还是得听我说。”

时雨似乎冷静了下来,他轻轻吸了口气,道:

“我封存在这里的,是机甲智能技术。”

站在终端前的白榆一愣。

“理论上我是在这个世界第一个研发出机甲的人。既然有机甲,那存在智能技术、也就是自动战斗程序,应该很正常吧?但是,我没有选择将它公之于众。原因只有一个,我比较惜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已经够显眼,研发机甲的功绩足以让我名垂青史。但如果我把智能系统一起交代出来,故事走向可能就会大不相同。”

时雨皱眉道:“这个世界的科技虽然不算落后,但在帝国内阶级分明,身份都是围绕着血统和精神力这套打转。加入机甲这个因素后,影响的不多,贵族们依旧是无可替代的战士。但一旦智能技术开始发展,就足以淘汰很多人……想想就知道,他人一旦猜到我手中有这份技术,那这份技术是一定留存不住的,无论落入谁手中,都会掀起许多风波,而我作为研发者更是逃脱不了……”

“我当然知道这份力量对帝国的未来有帮助。但是说难听一些,我与这个世界无关,我为什么要底牌尽出来给自己招惹麻烦呢?我为什么会选择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

“……看情况吧,皇帝已经在集结军队,能不能抵抗虫族的入侵就在此一战。如果他们输了,或许我会把技术直接用出来。”

白榆作为近百年后的人,当然知道那场战争的结果。他们赢了,但赢得不彻底。伊特利兹皇帝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带回了虫王茧,但虫王茧却一直在孵化——虽然它孵化的速度相当之慢,但凭皇室的力量,可能就快压制不住了。

所以她才迫切地需要重启“燧石”。

略微查看了一下这台终端里的资料之后,白榆发现,主要的资料都在那枚芯片里。而终端设置了自毁模式,一旦重新把芯片拔出来,终端内的所有记录都会被删除。

白榆沉默着翻看资料,一边看一边不禁有些可惜。

她真的不想把萧时雨留下的那段录像给销毁。

萧时雨的来历是她这一程最大的惊喜——她甚至在想象,如果她和对方生活在同一个年代,或许他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即使萧时雨的“故乡”也不算白榆所熟悉的故乡。

她就这样在终端前磨蹭了许久,把萧时雨录的那段影像翻来覆去又看了好几遍,最终手停留在芯片上,把它拔了出来。

终端上的光辉一暗,伴随着一股焦味,淡淡的烟气从插口内部升腾起来。随后白榆听到了一阵隐秘的滴滴声,她下意识往边上的角落一滚,就听见“嘭”地一声——整台终端被炸成了烟花。

白榆:“……”这个消除资料的方式还真彻底哈。

沙,沙。

白榆伏在地上,刚爬起来,却似乎听到远处的沙滩传来踩踏声。

有人登岛了。

会是来接应她的人吗?但听脚步似乎又不像……

白榆走出洞穴,发现远处的沙滩上居然缓缓走来一个人。

那是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西装革履,浑身的衣饰都很讲究,只是一身黑,又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感觉他应该出现在某个达官显贵的吊唁会现场,而不是出现在这碧海白沙的小岛上。他撑着把伞,柔滑的缎面在阳光下微微泛光,大半面孔都遮在伞下,只有柔顺到腰际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小弧度地飘荡。

这幅场景简直诡异得不行。

白榆刚皱起眉头,就发现对方居然隔着老远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准确无误地朝她的方向投来一瞥——就是那一瞥,让白榆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那个男人收起伞,抬起金色的眼眸,微微一笑。

“你好啊,小皇女。”

……西图?

白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以及——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白榆掏出自己的机甲项链,真诚地说道,“赤手空拳地出现在我面前,你不怕我一刀劈了你?”

“嗯?你猜你不敢。”对方把伞尖置于沙土中,漫不经心地旋转了一下,“如果你杀了我,仅凭皇帝陛下的精神力,能压制住那个马上要孵化的王茧吗?”

白榆:“……不是还有我吗。”

对方一笑:“你倒还挺自信。”

白榆:“……”虽然很无语,但对方说的确实是个问题。即使白榆愿意把自己的精神力分出去压制王茧,但现在罗兰远在帝都星,他们甚至都碰不了头,何谈和他一起分担压力?

白榆握紧机甲球,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说道:“你根本不是西图吧?”

对方抬起优美的眼睫——不得不说皇室的基因确实强大。即使西图在罗兰口中是又怯懦又疯癫的失败者,但他作为曾经的王储,从外表看去就像个风度翩翩、养尊处优的美人。也或许西图本身的气质不是这样的,白榆没有见过他的面,无法分辨……

对方歪了歪头:“你怎么确认我不是?”

“……如果是西图那个疯子,根本不可能和我这样心平气和地对话。而且我也和他直面接触过一次,你们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白榆道。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西图,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是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