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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手又凶又狠,把高中生死死压在车厢壁上,伸手去夺他手里的票。

高中生被他掐得脸都涨红了,却抵死不从,努力把手藏在身后,跟他较劲。

他俩打成这样,旁边一个青年忽然出手,从背后一拳打在中年男的后脑上。

被人从背后偷袭,中年男毫无防备,眼睛往上一翻,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高中生缓过气来,呛咳着对出手帮忙的青年说:“谢谢……”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这个帮忙的青年理都不理他,抓住他的胳膊反关节一扭,就去抢他手上的票。

裴寒原本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这时上前几步。

只一拳,青年就飞了,栽进了人堆里。

高中生惊恐地看着裴寒,搞不清他是不是也是来抢票的,看见裴寒并没有抢的意思,揍完人就退回去了,才赶紧缩到车厢一角,攥着票蹲在座椅旁边。

车厢里这时已经彻底乱了。

有不少人仍然没弄懂规则,不过不妨碍他们想出一个好主意——去抢已经查过票的人的票。

开始时是一两个人先反应过来,扑到已经查过票,却没有被查票员拖出去的人身上,后来越来越多的人也扑了上去。

人群堆叠在一起,彼此撕扯着,好像一群抢肉的饿狼。

狼群中心,已经查过票的人更加誓死捍卫自己的票,坚决不放手——

票不能丢,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再查一轮?

人堆外,也有人在打别的主意。

宁鸽看见,车厢另一边,一个男人扑到一个女孩身上,去抢她手里的票。

女孩并没有被查过票,被他吓蒙了。

男人把她的票抢到手,又直奔另一个瘦弱的男生。把男生的票成功抢到手,又抓住一个老人。

凡是看着打不过他的人的票,他好像都打算抢过来,老弱病残,正好下手。反正不管对错,先把票抢到手再说,手里的票多多益善,说不定里面就能蒙到一张对的。

车厢里一片尖叫声和哭泣声。

满地是血,还躺着不少被打得爬不起来,被反复踩踏的人。

混战中,只有查票的面具人一声不吭,穿梭在人群里,继续他们的工作。他们火眼金睛地把没查过的人一个个揪出来,该放的放,该扔的扔。

宁鸽紧盯着他们观察。

如果把刷过的票抢来再刷是行得通的,那么大家合作,轮流刷同一张正确的票的话,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活?

然而并不是。

宁鸽看到,大概每张票都能刷出唯一编号,面具人记得极牢,每刷到一张抢来的正确的票,就会回头,把被抢走票的那个人扔下车,保证一张正确的票只对应一个人存活。

没有空子可钻。

宁鸽默默地叹了口气,靠回车厢壁上。

宁鸽属于最容易被抢的人群,裴寒和欧文把她护在车厢最里面的角落。

他俩挡在前面,把敢过来的人顺手揍飞,没人能占到便宜。

查票员一路过来,终于查到宁鸽他们这里。

三声短响,三个人都过关了。

他们在车厢最里面,最后一批被查票,车厢里已经安静下来了,大约一半的人都被扔了下去。

剩下的人多数都是青壮年。

他们都已经被查过票,不再互相打架,各自攥着自己拼命拿到的票,浑身是血,坐在地上喘气。

这些人里,有抢夺别人的票,好不容易抢到手的,有被别人抢票,拼死反抗最后赢了的,也有趁着乱躲在角落,想各种办法苟过去的。

不管用什么方法,这群人都活过了第一轮。

查票的面具人下去了,地铁车门缓缓合拢。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叮叮叮咚——”

“远途的乘客请往里走,请把座位让给需要的乘客。本次列车终点站:环城站。下一站:永宁路。”

列车启动,原本挤得满满的车厢现在宽松多了。

这是宁鸽做副本任务以来,第一次看到这种残酷的情形。

前几个副本都是合作型,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做任务,利益基本一致,并没有真的遇到过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况。

地上的血蹭得横一道竖一道。

有意思的是,没有任何一道血迹是查票的面具人弄出来的。

刚才的面具人除了“查票”两个字,甚至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

全是玩家自相残杀。

裴寒下副本之前就说过,那种最后有存活人数限制的副本里是不能组队的。

这个副本能够组队,说明其实大家都有活下来的空间和机会,只要想办法,并不真的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宁鸽想了想,觉得这一站全体存活的办法,就是一拥而上,想办法硬刚查票员。

然而车厢里的人并不那么想。

跟其他玩家,尤其是年老体弱的玩家抢夺生存机会,比跟查票员对抗容易得多了。

人总是挑最容易的路走。

大家不打了,欧文才靠在车厢壁上,低声说:“我看见你们两个一个拿红的,一个拿绿的,就知道关键不在颜色上,然后才发现票上的标志不一样。”

宁鸽有点无奈,看着他:“裴寒看见我拿了张红的,是故意挑了张绿的,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提醒你颜色并不是关键啊。”

裴寒弯弯嘴角,眯眼望着宁鸽。

她很明白他在想什么。

宁鸽好奇,问他:“裴寒,你说你第一次进副本时参加的就是麦子局,是什么样的?”

“是极地求生,在冰天雪地零下四十度的地方,只给了有限物资,要努力活下来。”裴寒说,“两百个人最后只活了七个人,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是新手。”

“那时候我才十七,还没成年。”裴寒看了一眼瑟缩着蹲在座椅旁的那个高中生,“和他差不多大。”

宁鸽惊讶,“你竟然下了这么多年副本了?”

从十七岁到现在,至少每七天就要下一次副本,甚至为了阿尔法排名远远不止,他这是下过多少副本?

裴寒关注的重点完全歪掉。

“什么叫‘这么多年’?”他很不爽,“其实也没有几年,你是觉得我很老么?”

宁鸽满脑子想的是另外的事。

裴寒现在下副本,看上去已经游刃有余,竟然这些年也没能连续十个月稳坐阿尔法排行第一。

他和排行第二的陆镌好像很熟,甚至排行榜上的阿尔法可能彼此都认识,不知为什么,这群各方面都很强的人竟然没有联合起来。

不是有宁鸽不知道的规则,就是有宁鸽不知道的猫腻。

而且这系统竟然已经存在了这么久。

这么久了,玩家们都没有想出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像麦田里的麦子一样,任风吹过,一片片地伏倒下去。

广播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吓了所有人一跳。

女声说:“列车即将到达:永宁路。”

车厢里的人都抬起头,握紧手里的票。

列车又一次减速,和刚才一样,停在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车门发出“嗤”的一声响,再一次打开。

这次没有人上来。

外面静寂而诡异,车门一直开着,像在等着什么,完全没有关上的意思。

等了足有几分钟,广播终于说话了。

“乘客们请注意,本次列车超载,请不赶时间的乘客下车,换乘其他车次。”

车厢里一片寂静。

谁都知道下车意味着什么。

车下的黑暗就像血肉磨坊,下去尸骨无存。

欧文低声说:“搞笑么,想蒙我?地铁车厢的承重本来就是按塞满了人设计的,使劲塞都超载不了,这么空的车厢能叫超载?”

刚才的车厢满着,不报超载,现在人少了一半,反而非要说超载。

报了超载,却没说超载了多少,像个陷阱,等着人往下跳。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动。

广播又说话了,“超载状况如果不能在三十分钟内排除,请全体乘客下车换乘其他车次,如有不便,敬请谅解。”

前面的显示屏上亮起了三十分钟的倒计时。

车厢里的人面面相觑。

不排除超载,大家就要一起死。所以要怎么排除超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