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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和周自衡一间房,杨思鲁自己一间。

周自衡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我去和杨思鲁挤一下。”

“不用。”徐清麦轻咳一声,“咱们对外以夫妻相?称,你跑过去问他他说不定心中?还会揣测我和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自衡看了?看地台,很贴心的道:“那我让驿丞多送一套铺盖来,我睡那儿好了?。”

徐清麦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传驿中?提供膳食,可以自己去飨亭用饭,也可以让驿夫将饭菜送到房间来。

他们选择了?去飨亭用饭,正好也可以看一看周围的环境,若是能遇到从别处来的官吏,还可以打?探一下消息,互通有无。

飨亭里用饭的人不多,周自衡徐清麦和杨思鲁坐了?一桌,薛大林十?五和齐武很自觉的去了?杂役用饭的区域。周自衡并没有阻止,他虽然不介意大家坐在一起吃,还觉得更热闹,但落在别人眼中?却会觉得他有失体统、御下不严。

但是,虽不坐在一起,食物却是可以分?享的。

周自衡让杨思鲁将自己带过来的笋丁菌菇猪肉酱送过去。

今日?时辰已?晚,飨亭中?能提供的膳食已?经不多了?,无非就是汤饼和烤饼,还有馄饨几样。而无论是汤饼还是馄饨,放一勺肉酱进去都能让原本的六十?分?瞬间提升到八十?分?。

这可是周自衡亲自下厨熬好的肉酱!知道自己要?在外待一个月后,当天他就在厨房里忙活着了?。这肉酱就是忙碌成果之一,用新鲜的小笋和晒干的蘑菇加上剁得细细的猪肉臊子一起加了?香料来熬的,最?后再?用油封住,非常的香,既可以拌面也可以抹在各种饼上,属于居家出行必备之良物。

小坛子一打?开的时候,半间飨亭里都能闻到那股香味。

徐清麦先喝了?一口原味的面汤暖和了?一下身子后就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勺放到汤饼中?,呲溜了?一大口。

“面条果然还是得要?加点肉酱才有味道啊。”她感?慨。

什么阳春面,她是一点也吃不了?。

周自衡也饿了?,一口气吃了?大半碗,才停下来,略带些遗憾:“如果有辣椒就好了?。”

他在现代是极爱吃辣的。

杨思鲁好奇的问:“何为辣椒?”

周自衡:“……我在书上看到海外有一种佐料,味道和蜀地的茱萸花椒类似,只是更辛辣,果肉也更厚,称为辣椒,可做多种菜肴。”

杨思鲁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一丝钦佩:“周录事懂得可真多。”

徐清麦笑眯眯的听着他胡编。

这时候,旁边桌上坐着的一位驿舍客人凑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冒昧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这酱料是找驿丞要?的吗?”

原来他坐在隔壁桌,闻到了?这边酱料的香味,以为是飨亭提供的食物,但看来看去,却没有找到一样的东西。

周自衡和其?余两人对看一眼,热情的开口:“这酱料是自家带的,用今年春天新鲜挖出来的小笋、蘑菇和豚肉熬成,兄台可要?尝一尝?放在汤饼里面可香了?。”

那客人本来听说是自家带的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要?婉拒,但又被周自衡后面的话给吸引住了?,忍不住暗暗咽了?下口水,也不记得拒绝的话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周自衡已?经自报家门了?:

“在下润州屯录事周纯周自衡,请问兄台在何处任职?”

那人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在下乃工部主事任平。”

周自衡和杨思鲁连忙起身见礼,工部主事是从八品,比周自衡高一个品级,徐清麦懵懵懂懂的跟着站起来。任平连忙道:“大家都出门在外,何需这些虚礼?”

见他不是爱摆官威摆架子的人,周自衡的热情也真诚了?几分?,势必要?让任平也尝尝自家的肉酱,于是任平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转移了?位置,和他们一起吃起饭来。

对此,徐清麦很平静,表示见怪不怪。

最?后,他们还喝了?点酒,趁着酒兴正浓,周自衡打?听了?一下长安与洛阳近日?发?生?的新鲜事。

“长安和洛阳,每日?都有无数的新鲜事……”任平略带醉意,侧头看了?一下四周,见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便偷偷的道:“在我出来之前,长安城中?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秦王府的右一府统军尉迟敬德,被下了?诏狱!”

徐清麦的耳朵竖了?起来。

尉迟敬德,她知道呀,和秦琼一起并列门神,原来他还有过这一遭?

周自衡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知道这肯定又是夺位风波中?的某一出,看来这节奏是越来越紧迫了?。

“嗐,反正这消息现在已?经满天飞了?,今天这样,明天那样,估计过两天,整个江南也就都知道了?。”任平打?了?个酒嗝,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不过,这和咱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关系……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该出来还是得出来……”

看得出来,他对这次出差颇有怨言。

周自衡心中?一动,问道:“不知任兄可知道礼部侍郎周家现在如何了??”

任平一惊,眯眼看他:“周家?莫非周贤弟是……”

周自衡淡淡一笑:“的确有亲,不过关系疏远,正好遇到任兄,就想要?问一问罢了?。”

从他上次送王婆子并写了?一封信回去之后,周家没有任何消息传递过来,周自衡都怕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掺和进什么不该掺和的事里面去,给自己惹祸上身。

任平欲言又止。

周自衡:“任兄但说无妨。”

任平道:“我出来的时候,听说周家的一位女儿和齐王府长史的儿子定下了?亲事。周贤弟原来不知情么?”

看来真的只是远亲了?。

任平心中?一松,多说了?一句:“也太过心急了?些。”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尴尬的对着周自衡笑了?笑。

周自衡:“任兄说得对!的确是太过心急了?些!”

他心中?恼怒无比。以周家的地位,只需要?袖手旁观就足以安稳的度过这次政权的交替,但偏偏他们要?凑上去!而且还选错了?人!就连任平这样的旁观者都知道,周家心急了?些!

“一群蠢猪!”

回到房间后,周自衡还在骂。

徐清麦安慰他:“别生?气,只是定亲而已?,未必会搅和进去。再?说了?,这边不兴诛三族诛九族,咱们离得远,应该也不会被连坐。”

被家族放弃,此刻倒成为了?保命符。

周自衡将心中?郁气长长呼出:“希望能在事变之前,多积攒些功劳吧。”

……

此时的长安。

宵禁时间一到,道路上再?无人影,尤其?是皇城一带,只有一队一队的禁军在路上巡逻。但周围的宫殿之内,却是灯火通明。

太极宫的东面,便是太子李建成所住的东宫,太极宫的西面则是掖庭,掖庭再?往西,则是皇帝李渊为了?表彰李世?民打?下洛阳而特?意为他兴建的弘义宫,也就是事实上的秦王府。

弘义宫的客室里,牛油膏烛点亮了?这一方天地,却又将锦缎所制成的帷幕投下重重暗影,压抑的氛围在室内流淌。

“如何?”

太医从室内走出,秦王李世?民迎了?上去。

如今的他,28岁的年纪,既拥有少年人的意气与锐利,多年的征战统帅又让沉淀下了?青年的沉稳与精干。这两种气质糅合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卓尔不凡。

跟在他后面的是秦王府的左一马军总管程知节以及戴着毡帽的长孙无忌。

太医叹口气:“没多大问题,就是需要?好好的休养一段时间。”

李世?民捏紧了?拳头。

程知节更大大咧咧,闻言义愤填膺:“尉迟这么大个黑脸汉子,咱们接出来的时候竟然瘦脱相?了?,想必在牢中?没少受酷刑折磨!齐王当日?比试马槊输给了?他,定是心怀怨恨,私信报复!”

若是放在之前,李世?民必定会斥责他,并道三弟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在,他却只是默默的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火光。

自他从洛阳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他手中?握有的权柄,尚书令、中?书令、十?二卫大将军……都在一点一点的被东宫架空,成为了?一个虚职。天策上将,位列王公之上,也成为了?一句虚言。

这也就罢了?,他可以回他的洛阳,天策府还在那儿等着他,他可以在自己的领地里逍遥自在。他的父皇曾经也想让他回去,划山而治,但最?后却又在东宫和齐王的劝说下,无疾而终。

洛阳,他也回不去了?。

而接下来,是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被调走,尉迟敬德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尉迟敬德一瘸一拐的从室内走出,毅然单膝跪下:“殿下,如今已?到危急关头,还请殿下早日?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