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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珪自己?就是谏议大夫,自然?对此很是愤怒。

哪个谏官在朝上不和人吵架?吵起架的时候嘴巴毒的人也多得是,怕惹事?那就不会来当谏官!在他看来,徐清麦怼封德彝的那几句虽然?有些刺耳,但完全称不上是恶毒。这就是一个政见不合的正常的辩论,不过是封德彝自己?小肚鸡肠罢了。

若是此时封家人的卑劣手段得逞了,那岂不是日后谏官得要人人自危了?

所以,在魏徵找到他的时候,王珪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他们都是昔日东宫旧人,对封德彝和李建成之间的事?儿熟悉得很。

魏徵给他斟茶,悠悠道:“还是叔玠懂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位愿意广开言路的明主?,朝堂一扫往日阿谀风气?,岂能?让封家人因为一己?私怨来破坏它?”

这也是他思索了两个晚上,毅然?决定要将封德彝之事?捅出来的原因。

魏徵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看到大唐成就太平盛世,在朝着这个前进的道路上,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来破坏它。

两人对目前的事?情走势都挺满意的,聊了几句也放松下?来。

王珪好奇问:“那周十三郎与?徐四?娘,你就如此看重?”

他心里暗自觉得,假使这幢事?情的主?角换了另外的人,自己?的这位老友恐怕并不会像现在这样上心。

“待你接触过你就知道,”魏徵的嘴角变得柔和了一些,“他们是能?给大唐带来新东西的人。”

而这样的人,不应该被毁在一些卑劣的手段之下?。

王珪点了点头:“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想必的确是很出色。”

他很期待日后能?与?这对夫妻在朝堂上多多相处。

魏徵与?王珪的密会无人知晓,所有的人关注的都是封德彝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虽然?玄武门?事?变清洗掉了一批人,但还是有很多当时经常出入太极宫以及依附于隐太子的人依然?还活跃在长安的政治舞台上。他们对封德彝双面下?注的事?情早有耳闻甚至亲眼目睹,只?不过之前封家势大,没必要站出来闹个你死我活罢了。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那说一说也是可以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细节在各种宴会以及交头接耳中被隐秘的传播开来,大家对封德彝阴持两端一事?也从之前的怀疑变成了笃定。

事?情的聚焦点就变成了,封家人到底会受到什么惩罚?

似乎是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先是有谏官在朝会上痛斥封家人传播谣言,诬陷朝廷命官,破坏如今的谏议国策;然?后又有不少的人将封德彝生前的一些事?情挑了出来。比如他在隋炀帝当政期间,与?内饰侍郎虞世基狼狈为奸,败坏国家根基等等等等……

而封言道赶到东宫,长跪不起又痛哭流涕一事?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没人知道李世民?和他聊了些什么,但据说封言道出宫之时,形容异常狼狈。

过了几日,朝会上终于传下?了陛下?的敕令,也是经由尚书、中书、门?下?以及御史台等等共同讨论得出的对封德彝的处置——他被追封的司空之职被剥夺了,谥号则由原本的“明”改成了“缪”。

名与?实爽,曰缪。

这可不是一个好听的字眼。

密国公的爵位虽然?没有收回,但是往下?削三级,由国公变成了县侯,且收回了所有的食邑,相当于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名头。

“听说,当今的密国公,哦不,密县侯在接到旨意之后就直接晕倒了。”酒坊中有人笑道。

旁人端着酒杯笑道:“哎哟,那可别?又赖在徐太医身上。”

这话引起一片哄堂大笑。

比起那个遥远的密国公,长安城中的人肯定还是对徐太医更熟悉一些,也更有好感一些。之前那个传言出来的时候,几乎大半个长安城的民?众都是站在徐清麦这一边。

宋国公府。

萧瑀之子好奇地问自己?阿耶:“那封言道往后该何去?何从?”

“我若是他,便带了家人回老家!”萧瑀哼声道,“难不成还有脸待在这长安城吗?”

生性耿直的他完全没想到还有封德彝这种操作?,简直让人不齿!

“他正在丁忧,起复是不用想了。他若是能?沉得住气?,在家守着祖产和爵位,待到了儿孙那一辈,陛下?的怒气?淡去?,甚至是等到新帝,或许还有些希望。”

萧瑀说完后摇摇头:“只?是,看他也不像个能?踏踏实实、修身养性来教养儿子的,还不是个聪明的。难咯!”

果然?,萧瑀一语成谶。

在给封德彝做完水陆道场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封言道便以回乡守孝为名,扶了封德彝的棺,带上家小回去?了自己?的老家。

从此,威风显赫的封家在长安城中消失无踪。

当然?,这是后话。

知道封德彝被剥夺了食邑、谥号和爵位等等之后,徐清麦简直目瞪口呆。

不是,这冥冥之中真的没有人在帮她吗?她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前几天她还在愤愤地给周自衡写信,表示自己?要忍辱负重,要卧薪尝胆,等到自己?有力量之后再来收拾这群恶心人。没想到,这才睡了几觉,就有人来替她收拾了,而且还是绝无后顾之忧的那种收拾。

到底是哪路神仙在帮她?!

薛嫂子在一旁笑道:“娘子平时行善积德,这种时候自然?就会有人看不过去?。”

徐清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就叫做是攒人品。”

这时候,阿软愁容满面的进来,徐清麦和薛嫂子都觉得有些奇怪。阿软这孩子平时心大,从来都是乐天派,笑呵呵的,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周天涯跑过去?抱住阿软的腿,她和阿软最亲昵,阿软是从小陪她最多的人。

阿软将她抱起来,还有些强颜欢笑。

“你这是怎么了?”徐清麦问道,然?后开玩笑,“马上就要开学了,莫非是不想去?上学?”

阿软摇了摇头,她向来不愿意思考那些太过复杂的东西,索性便询问自己?最信任的娘子和薛嫂子:“是这样的,我在考试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娘子……”

她将自己?与?郭敏君认识的过程向两人讲述了一遍,然?后道:“那日放榜,我和她约好昨日去?西市买一些上学要用到的东西,但昨日我在西市等她许久,却没有等到她。”

原本阿软觉得只?是郭敏君忘记了或者?是家中临时有事?,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买了东西就回来了。但晚上睡觉前忽然?想到,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住的地方好像不是很太平……”阿软皱眉道,“她曾和我说过,她家当时为了能?贴补家用,将自家院子分出了一半赁了出去?。原本那家人看着还挺好的,但自从她父母和哥哥在战乱中过世后,家里只?剩下?她和一个阿嬷,那家人的面目就露出来了,租金动辄不交也就算了,还时常欺负她和她阿嬷。”

徐清麦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你担心她是在家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虽与?她接触少,但感觉她并非无故爽约之人。”阿软点点头:“我想去?看看,但我不知道她家地址。”

“这个简单,”徐清麦想了想,“她既然?参加了护理考试还通过了,那太医院那边肯定会有留档。这样,我现在就进宫去?查一下?,你在家里等着。薛嫂子,你挑几个护卫陪我一同去?。”

众人连忙应下?。

既然?怀疑是出了事?,那就不要再耽搁,徐清麦匆匆换了衣服便骑马去?了太医院。今日本是休沐,但太医院中有值班的太医与?医工们,她很快就找到了护理考试班的录取名簿,抄下?郭敏君档案上的地址,又匆匆地赶出了宫。

不过半个多时辰,一行人迅速的朝永和坊扑了去?。

永和坊。

牛婶子出门?倒水,然?后遇到了隔壁巷口的邻居。

那邻居与?她唠了几句,然?后疑惑问道:“怎么这两天没看到你们院子里的敏君?她不是说考上太医院了吗?这可是咱们这条巷子里的头一份儿!怎地却不见出来?”

牛婶子的脸在一瞬间有些僵,然?后睁大眼睛道:“你听那丫头胡说!她没考上,这是想去?想疯了,得了癔症呢!”

邻居大惊:“当真?当日我见她回来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呢。”

“就是骗人的。”牛婶子说得言之凿凿,脸上飘起愁容,“这可不就是犯癔症了?她阿嬷这几天都愁死了,只?能?将她绑在了房间里。”

那邻居担忧道:“那我随你一去?看看她。”

牛婶子立刻道:“可别?!现在大夫都还没来看,谁知道这疯病会不会传人?”

邻居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夸张,讪讪道:“你说得对。那这样我就暂时先不去?了,你回去?好好照顾她吧。要我说,还好你们住在了那院子里,不然?她们这一老一小还不知道该怎么过活呢。”

“可不是……”牛婶子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当时她那父母对我家也是有恩的。”

待到和那邻居分开,牛婶子提着自己?刚从城外采来的野菜篮子回到了院子里。刚进门?,挂着的笑容就落下?去?了,扯了扯嘴角,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在院中放下?篮子,走到了另一边,敲了敲窗户,里面似乎响起了两声不真切的撞击声,但是很小,并不足以传到院子外去?。

牛婶子满意了,她低声对里边道:“别?费心了,老实给我待着吧。待我今晚就让你与?我家大宝成亲,到时候自然?会把你放出来。”

里面似乎响起了两声愤怒的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