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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刘裕骑着马在战场上绕行一圈,城墙上有不少是北府军,曾跟随他平定孙恩、北伐南燕,对刘太尉的武勇记忆深刻,不少人惊慌失措,斗志尽失。

刘裕命弓箭手将招抚的文书绑在箭只之上射入城中,刘毅命人收缴了大部分文书,但只诛刘毅、他人无罪、献城封侯的消息已广为人知。

正月二十二日,江陵城西,今夜正是黄梧值守。黄梧站在城墙往外望,黑乎乎一片,空中飘着细雪,阴寒透骨。

已近子时,朝廷的兵马应该潜伏在暗中吧,黄梧心中苦笑,家眷被迁入内城,部曲也被打乱分散在军中,自己身边仅剩几名护卫,就是想开城也有心无力。

暗悔给刘裕送信太早,万一将来刘太尉破城追究自己欺责之罪怎么办,黄梧忍不住摇摇头,轻叹出声。

“黄参军为何发叹?”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黄梧一惊,转头方发觉是厉武将军吕奂巡逻至此,今夜轮到他与吕奂值守西城。

“是吕将军。”黄梧拱手礼道:“愚听北风呼啸,心生寒意,故而生叹。”

吕奂上前一步与黄梧并肩而立,轻声道:“大军压城,黄参军莫不也认为兵无战心,败局注定。”

黄梧心中一凛,诧异地望向吕奂,他记得这位吕将军是刘毅从江州带来的,他此话何意?有意试探自己?

只听吕奂继续缓缓轻语道:“愚本是庾刺史的亲卫,讨伐卢循立下战功,升任为厉武将军。”

黄梧拈须不语,心中念头电转,原来吕奂是庾悦的亲信,庾悦被刘毅迫死,吕奂对自己说“败局已定”是何意,莫非有意投降。

看了一眼面容冷肃的吕奂,黄梧告诫自己,且莫急着表态,万一吕奂是在试探自己,自家一百余口的性命就要葬送在几句话中。

吕奂转过脸盯住黄梧,道:“黄参军,刘太尉射入城中的文书你应该看过,首献城者功封县侯,黄参军可有意乎?”

黄梧仿佛被吕奂的目光灼伤,退后一步,沉吟片刻道:“南平公待愚不薄,吕将军慎言。”

吕奂哈哈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兵丁道:“这些都是愚的亲卫,黄参军身边的也应该是亲信吧。放心,出愚之口,入汝之耳,无人可知。”

黄梧确实看过文书,文书中刘太尉许诺谁能打开城门,事后论功封爵县侯,食邑千户。说实话,黄梧为之心动,甚至觉得舍了家人也无不可,毕竟自己还仅有三十六岁,有了县侯封爵,一切皆可重来。只是部曲被分散,只能望着悬赏兴叹。

“黄参军,县侯之封人人垂涎”,吕奂的话语充满诱惑,“你我不取,恐怕自有人为之心动,愚这几日发现不少异常。”

黄梧怦然心动,口中却大义凛然地道:“愚不能做此忘恩负义之事。”

吕奂眼中凶光一闪,道:“既如此,那便只能请黄参事跳城了。愚会禀明南平公,就说黄参事逃奔朝廷官军了,让他斩杀你的家眷。”

手一挥,远处的二十名兵丁向前拥来,凶煞之意扑面而来。黄梧见吕奂抽出腰刀,忙喊道:“吕将军且慢,愚方才只是试探之言。”

吕奂持刀在手,冷冷地道:“黄参事,你若说不清楚,你我二人今夜怕是只有一人能活着下城墙。”

黄梧急声道:“不瞒吕将军,愚早就派人给刘太尉投书,准备献城立功。只是后来刘毅将愚的家眷迁入内城,打散部曲,愚才不敢轻举妄动。”

吕奂抬手止住上前的兵丁,似笑非笑地道:“当真,黄参事可别欺我。”看书溂

黄梧道:“愚与刘太尉约定,就在今夜寅时打开城门,此时城外便有朝廷兵马暗伏。”

吕奂见黄梧神色不像作伪,还刀入鞘,笑道:“原来黄参事早有先见之明,倒是仆行事鲁莽,让黄参军见笑了。”

一阵风来,黄梧遍体生寒,方觉方才吓出了一身冷汗。黄梧强笑道:“城头风大,吕将军同愚入箭楼,愚有话对你说。”

两人屏退左右,窃窃私语,吕奂方知黄梧与朝廷兵马约在今夜寅时打开城门,城外就有朝廷兵马暗伏。

吕奂喜道:“真是天遂人愿,你我封侯就在今夜。”

刘毅为防着有人献城,值守兼派文武,而且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互相约束。还不时派人巡夜,查看是否有人疏于职守。

黄梧与吕奂约定,寅初二刻在城头燃起火盆,共同下令打开城门。吕奂留下几人陪在黄梧身边,先行下城前往城门处,黄梧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蹦出嗓子口,强作镇定在城墙上来回巡守。

丑末时分,朱显之带人从城头巡视而过,看到黄梧脸色苍白地迎来,关切地道:“黄参事,夜间风寒,你脸色发白,赶紧回楼内喝碗姜汤水,别染了风寒。”

送朱显之离开,黄梧才出了一口气,连打了数个喷嚏,浑身抖作一团,站都站不稳。在亲随的掺扶下进了箭楼,生了两个火盆在身旁,喝了碗热姜汤,勉强回过魂来。

“什么时辰了?”黄梧感觉头痛欲裂,太阳穴“蹦蹦”直跳,手仍在不住的颤抖,暗骂自己读了那么多年书养气,事到临头还是胆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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