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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生日快到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不用等拆开看,且惠一望即知价格不菲。

她摆摆手,“我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不可以的。”

王字真却说:“二十岁是整寿,算大生日了,重一点没关系。拿着,再不拿我要生气了。”

幼圆也道:“就拿着吧,王教授难得出一回血,别客气了。”

“好吧,谢谢伯母。”

吃完宵夜,且惠揉了揉胀气的肚子,“撑死了,我们出去走走?”

幼圆也同意,拉上王字真一起去楼下散步。

这季节秋色浓了,金黄的桂花密密层层地迭在枝头,掸在人肩上,厚沉沉的香味。

幼圆摘了一枝,“我们放房间里去吧,好香。”

且惠说不要:“人家开得好好的,被你摘下来,没几天就要枯了。”

她们热热闹闹说着话,侧边过去一个人影。

个子很高,身形清癯,穿了一身运动服在跑步。

且惠看了又看,还是不确定地问:“那是你爸爸?”

幼圆嗯的很漠然,不太高兴的样子,“是吧。”

“这么晚了还跑步,伯父身体挺好的。”且惠说。

王字真也笑得古怪,“你爸这几天,连晚饭也不吃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人都不想见。”

且惠猜到估计是闹了矛盾,没再往下问了。

但幼圆哼了声:“那个女孩子发配回了老家,他也没有一点丑闻传出来,爷爷这么豁出老命去保全他,还保出仇来了!回了家像进了仇人窝,谁欠了他的?”

且惠惊讶地回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心里一直尊敬的,身上最具风雅气度的冯伯父,终于也变成了这样。

她知道这样不礼貌,也克制地不去看王字真,免得叫伯母难堪。

但王字真很坦然,早把她当家人一样。

这些事就算她不说,且惠也会从别的地方听到。

风吹起她的湖蓝衣角,王字真虚弱地笑了笑,“所以我跟你们说,不要在爱里面太计较了,人心是会变的。”

且惠想开口安慰两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张了张嘴,“伯母......”

明白她的心意,王字真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去睡吧。”

她们两个回了房间,并排躺在床上说话。

且惠的手指绕着头发,忽然问:“你妈妈想过离婚吗?”

幼圆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没有,她说不可能就这么把冯夫人的位置让出去,知识分子骨子里的清高,是接受不了自己成为人们眼中的弃妇的。”

且惠翻身起来,“伯母提离婚,那叫什么弃妇,你爸才是弃夫。”

窗外半旧的纱灯摇摇晃晃,幼圆摸着她的头发说:“你这么想,我这么想,外人也能这么想吗?这个社会对女性的偏见太大了,妈妈真离了婚,那起子人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她躲在冯夫人的名头下,至少留了个体面。”

过了会儿,且惠又讪讪地躺下去。

她心想,这样的体面要它来做什么?

幼圆转了个身,又哀哀切切地说:“更何况,我那几个舅舅不争气,都指着我爸的扶持。”

且惠点点头,她懂得。

尊贵体面都是虚的,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利益才是实打实的。

幼圆打个哈欠,拍了拍她的手臂,“睡吧,很晚了。”

“嗯,晚安。”

第二天清早,一勾纤细的新月挂在天上,就快从云边坠下去。

且惠醒得比平时要早,幼圆颠三倒四说了一夜的梦话,她都没怎么睡着。

她起身穿好衣服,穿过庭院出去时,冯家一个人也没起。

且惠径自出了大门,也没有打给方伯,自己叫了个车回去。

沈宗良喝了那么多酒,她担心他胃疼。

昨晚他打电话来,正好她在外面散步,没接到。

后来且惠也没给他打回去。

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沈宗良也没有错,但她就是不高兴。

可能爱上了这么一个人,就是会加倍的敏感多思。

她小心揣着的自尊和对他强烈的想念在打架。一个要她拿乔,不许这么快赶到沈宗良身边去;另一个让她别硬撑了,明明就连做梦都在惦记他。

且惠下了车,她拎着包,走在清晨飘着炊烟的胡同里。

抛开小时候不谈,这是她回来上大学以后,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这座浸染八朝烟水气的古都,仿佛真有了她的一个家,而她的爱人正在等着她。

她到了那两尊石狮前,门扉半掩,露出一角浓厚的绿荫。

且惠推门进去,朝打扫落叶的佣人问好,“早上好。”

隋姨在后厨安排完早餐出来。

她说:“钟小姐,你回来了。”

且惠点点头,“沈宗良起来了吗?”

“应该没那么早。”隋姨说:“昨天二哥儿喝多了,折腾得不轻。”

且惠垂了垂眼眸,“我去看看他。”

“好。”

她快步穿过那道曲折漫长的回廊,几乎打着小跑。

到了门前,且惠又停下来喘匀了两口气。

她拨了拨头发,轻轻地推开一点门。

雪丝床幔打下来一侧,沈宗良平躺在四柱床上,毯子只盖到肚皮上。

他睡着的时候,少了那种天生的清傲感,冲淡了周身的冷漠。

且惠放下包,把针织外套脱掉,丢在床尾凳上。

她走到床沿,听见他悠长平稳的呼吸,这才放心。

且惠坐下看了他一会儿,伸出食指,孩子一样从他的鼻梁上划下来,又划上去。

好高的鼻骨,都可以当滑滑梯了。

难怪他每次吻她,都要在摘了眼镜之后,把她的脸扳开一些,方便更深入。

且惠看了眼脚下,这张地毯被人换过了,成了浅咖色,似乎材质也不同。

她想起昨天,那个彼此情志都很激烈的午后。

沈宗良只进来了三分钟,就让她浑身软得不像话,水流到地毯上。

从前不敢信,那么老派陈旧,举止从不逾矩的一个人,做起来竟然那么凶。

在她失禁了几回之后,还耐着性子哄她说,再来一次。

且惠晃了晃脑袋。

只是想一想,脖子上就泛起了红,面庞发热。

她不由自主地想找点事做,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床头放了一只青瓷碗,碗底残留半团漆黑。

沈宗良重养生,且惠闻了闻,一股药味,应该是睡前喝来醒酒的。

她刚要拿到外面去,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且惠惊得回头,“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