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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琳心下猛地一跳,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凤清韵为何在眼下大厦将倾的时候说这些。

然而她尚未品出话语中的真正含义,凤清韵便蓦然动了。

谁都没有料到,自天门外与魔尊一战后,麟霜剑再次出鞘时会是如此模样。

烈日之下,如犬牙般的洪水裹挟着暗如深渊的天幕汹涌而来,无数修仙者在此景面前宛如蝼蚁。

然而下一刻,响彻天地的铮然剑鸣蓦然在无数人耳边炸开,那声音如清泉撞玉般清澈,又如凤鸣岐山般凛冽。

来势汹汹的黄泉水竟然被这一声剑鸣震得凝滞了几分,整个末日都为此安静了三分,宛如一场恢宏而无声的序幕礼。

无数人都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这惊人的一幕。

剑鸣三息后,麟霜剑悍然出鞘。

仅一剑,荡尽诛邪,冰封万里。

接天而来的黄泉水霎时变成了无边的极地冰川,一望无际的冰棱狰狞地扑向天门,在烈日之下显得夺目又刺眼。

无数仙宫弟子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更有甚者被惊得险些从剑上掉下去。

那个往日温润如玉,和善可欺到被自家弟子都暗暗瞧不上的凤清韵,此刻却在一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持剑望向天际。

寂灭在此刻好似有了生机,天幕之上狰狞而可怖的裂痕加速向他袭来。

无数人见状心下悚然不已,当即就想四散奔逃。

但凤清韵没有动。

他就那么执剑望向天幕。

天崩近在咫尺之际,渡劫期修为悍然展开,瞬息之间,天幕之上的巨大空洞好似被一双手生生扼住了一般,硬生生地凝固在了原处。

所有四散奔逃的人都愕然地愣在了原地。

凤清韵周身的气势……那气势竟然不输慕寒阳,甚至隐隐有超过之势!

他明明已经三百年疲于仙宫俗物,先前甚至连魔尊一剑都扛不下,怎会如此?!

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回神,凤清韵第二剑骤然而出,剑气裹挟着寒意凛冽而至,无边冰川应声而断,一道贯穿南北的无垠冰路赫然出现在天门前。

熠熠生辉的冰路与天上巨大的空洞交相辉映。

那是劫难之下,人力和天力对抗的彰显,充斥着灾难前毁灭与希冀共存的扭曲美感。

天崩和洪水就这么被一人硬生生地止在了天门前,天地间一时鸦雀无声。

天门正上方虚无一片,像是被人敲掉房顶的屋子,一辈子没见过天空的人会把拘束他们的房顶错认为天空,而此刻,真实而凝滞的天对他们来说却显得格外可怖。

然而无数弟子震惊之际,唯独凤清韵清楚地知道,莫说以他的实力,便是九位渡劫皆聚于此,这一刻也依旧持续不了多久。

而他更知道,方才挥剑时,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正在无声处帮他。

……是师兄吗?

不对,凤清韵很快便否认了这个猜测,他和慕寒阳功法同源,他虽然感受不到其他渡劫修士的具体位置,但倘若慕寒阳出手,如此距离之下他应该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的存在才对。

——那人不是慕寒阳。

凤清韵蹙眉,抬手擦去嘴角渗出来的鲜血,看向天门后暗沉一片的空洞处。

短暂的震惊过后,众人终于回过了神。

劫后余生的欣喜让他们手足无措,有弟子率先道:“恭贺宫主剑道大成!”

其他人纷纷回神,闻言紧跟着想奉承,然而没等他们开口,凤清韵一挥衣袂,一股铺天盖地的无形之力当即笼罩在了所有人身上。

下一刻,从仙门弟子到凡人走兽,皆被卷到了那冰川之中开辟出的新路上。

仙宫上下的所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匆匆跌倒在冰面上。

无数人几乎摔懵了,直到回过神时他们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往日引以为傲的修为,在真正的渡劫面前,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而昔日那些对凤清韵隐约之间的轻视,如今看来不过是夏虫语冰,何其可笑。

思及至此,无数人面上骤然升起了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说不出的难堪和尴尬使得一众人蓦然安静下来,唯独白若琳蓦然意识到了凤清韵的打算,当即惊慌道:“师兄!你想干什么——?!”

她话音未落,一封信却飘到了她面前。

“帮我把此封信交给师兄。”凤清韵平静地丢下此话后,持剑转身,在无数人的目光中,踏着虚空毅然朝天门走去。

他隐约感觉到,天门之后的天崩伊始处……那是天道的气息。

断绝千年的天道,在这天崩地裂之际竟然有了些许气息。

可谓是绝处逢生。

凤清韵深知此去九死一生,可对于修仙者来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在白若琳声嘶力竭的呼喊中,他蓦然动用灵力,冰川上的入口陡然合上。

一切声响戛然而止,无数张面容随之隔绝在冰层之后。

苍茫天地间,在此刻,好似只余下一人一剑而已。

看向远方无数人避之而不及的可怖黑洞,凤清韵安静片刻后,踏着虚空迈入了那几乎不曾有人涉足的天门。

越靠近天崩的地方,天际塌陷处席卷一切的灼风便越明显。

凤清韵走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身后的黄泉水已经突破冰封,即将涌来时,他竟然在无边黑暗的尽头处看到了一处山洞。

凤清韵微微蹙眉,他执掌仙宫五百余年,却从不知天门后竟然还有一处山洞。

此刻他身上的衣袍已经逐渐被灼风所侵蚀,露出了内里雪白的里衣,隐约间甚至可以看到腹间的伤痕。

但眼下并无外人,就算有凤清韵恐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侧身挥剑,一剑冻住了身后汹涌而来的黄泉水,随即抬脚进入了那处深不见底的山洞。

山洞内暗得出奇,唯独前路隐约透着些许微光。

石壁之上似乎雕刻着什么,但在灼风侵蚀下,眼下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

凤清韵蹙眉向前,灼风侵蚀了他的外衣,露出了光洁的锁骨与手臂,衣衫褴褛间,他终于走到了整个山洞的尽头。

而让凤清韵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在此等山穷水尽处看到一个人影。

看清那人的一瞬间,他蓦然睁大了眼睛,随即握紧了剑柄,攥得连指尖都有些发白。

绝望的天尽头,天崩伊始的死地,却在此刻骤然响起了一声突兀而戏谑的轻笑。

“好久不见啊。”那人抬眸看向凤清韵,似乎心情颇佳地勾了勾嘴角,“小宫主。”

凤清韵脸色一冷,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人的名字:“……龙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