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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雅氏就很感慨:“这一年又一年,唉,真是好日子过得快啊,实际算算,你四哥当皇帝也没多长时间,和我这一辈子比起来才一点点时间,然而一辈子到了享受的时候老了,年轻的时候谨小慎微,兢兢业业,换来了今日。有今日还是我有福气,当日谁不是兢兢业业,拿荣妃说,她比我年纪还大呢,受的磋磨吃的苦比我多,再看看她今日……我听说她闺女快不行了。”

海棠说:“对,我听枝枝说熬不过今年了。”

乌雅氏叹口气。

随后她把这事儿抛在一边:“这离你过生日也没几天了,我给你操心,你只管享受就行。”

“这哪行?那一日就是母难日,该我孝顺您,怎么让您操劳。这样吧,让莹莹去干,这事儿就该她出面。”

“你这话也对,”乌雅氏笑起来,带着感慨地说:“你也是有子孙侍奉的人了。”

海棠此时也不好再说自己过几天出去巡视,想着不如等过完生日再去。

她又办差了六七天,距离她生日也就剩下两三日,这天她正打算办完事儿离开,还没收拾好,就看到外面来报告,说是荣宪公主快不行了!

海棠和雍正老六阿哥对视,反正乌雅氏的儿女不太待见这位姐姐,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不待见也不能不闻不问。海棠就说:“我替四哥去看看吧。”

雍正点头。

老六阿哥想了想,自己不出面也说不过去,就说:“咱们一起去看看,都这时候了,算送她一程罢了。”

雍正冷笑一声,也没说什么,反而是嘱咐他们:“你们别在那里久待,她那是久卧床的病人,各处都是病气,省得沾染了。”

兄妹两个应了一声,一起出来坐车往老三阿哥家的园子去。

去了之后大家都在,海棠去了病榻前,荣宪到了这时候还是不待见乌雅氏的孩子,听说他们来了,直接闭上眼睛装睡。海棠进来一看,也没表现姐妹情深,就和她的儿媳巴林郡王福晋说:“既然姐姐睡了,咱们出去说话吧。”

她出来拜见荣妃,荣妃这时候正在垂泪,哭着跟几位福晋几位公主说:“我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生的这些孽障都是我送他们。”说完哭了起来。

她说的也是人生的一大悲事,年轻的时候就夭折儿子,如今老年白发苍苍,女儿也要走了。就是海棠也忍不住叹口气,更别说别人了,不少人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十三阿哥在儿子们的搀扶下来看望姐姐。荣太妃知道了赶紧请来,她一把年纪还想化解儿子和十三阿哥的矛盾,拉着十三阿哥说话,特意把三阿哥请来,嚷着留十三阿哥吃饭,让他们兄弟喝一杯。

然而老三阿哥每每到关键时刻掉链子,又犯糊涂,才不愿意做这一笑泯恩仇的事儿,就说:“额娘,让十三弟早回去吧,他腿不舒坦,何必在外逗留。”

荣太妃气得浑身颤抖想骂这儿子!

她这时候还在为儿子圆场:“你说得也对,那你送你弟弟回去吧。”

老三阿哥想:我是哥哥,凭什么我先低头,不送。

他也不敢当面顶撞额娘,就没接话,十三阿哥看他的态度替荣太妃难受,他母子缘分薄,羡慕这些兄弟们的生母长寿。此时看到荣太妃一把年纪还在为这不上进的哥哥操心,心里叹口气,就说:“太妃,不必麻烦,咱们住的近,没必要劳累三哥。”

荣太妃没办法,就说:“行啊,你等会和你哥哥姐姐们一起回去吧。”

过了一会大家一起从老三阿哥家里出来。在门口上车的时候,老五阿哥说:“表哥家的人想把她接回公主府。”

公主府好歹是荣宪的府邸,在公主府停灵名正言顺,亡在老三阿哥家的园子算什么事儿?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能在兄弟家咽气,她不是没子孙,巴林部的人早就给她把办事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巴林郡王夫妻也一直侍奉在左右,就是这位公主舍不得老额娘,一直住在弟弟家的园子里。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把她带回公主府了。

为了带他走,她儿子巴林郡王琳布特意进园子求雍正,借令牌在夜里带荣宪公主回京。

雍正把令牌给了弘昼,红昼陪着琳布坐车带荣宪一起回京,同时进京的还有荣太妃,她此时不愿意离开女儿,要在女儿最后的时间陪着她。

回到京城后弘昼也没离开,为了避免出意外,他不想再持令牌出京,但是他也没地方住,他的府邸也就是建了个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时候也不好再跑到哥哥们家里借住,于是就在公主府凑合一夜。

琳布安排家里的女眷守着荣宪,亲自检视寿衣陪葬。弘昼反正睡不着,他想观摩一下巴林部是怎么办葬礼的,现在轮到他主持红白事儿了,自然是抓紧机会学习。

然后他看到了一件寿衣,也不能说是寿衣,实际上这是一件吉服。

这是一件珍珠龙袍,龙袍是吉服,皇太后和皇后都有资格穿。荣宪作为康熙宠爱的女儿,也允许穿龙纹吉服,但是能穿吉服的场合很少,雍正最近一次穿吉服是他登基的时候,大部分权贵们最近一次穿吉服是参加雍正登基大典的时候,去年被册封的人穿的是吉服,算是最近一次小规模出现吉服装。所以荣宪的这吉服几乎没穿过,现在拿来做寿衣。

看着弘昼惊呆的样子,琳布说:“这件吉服用了十多万颗珍珠和一些彩宝,可惜都是南珠,没一颗东珠。”

弘昼咽了一口吐沫,尽量掩饰自己土包子的表情。

他木着脸说:“挺好的,挺气派。”

琳布就给她看其他的陪葬品,剩下的陪葬品都是黄金。琳布说:“这都是圣祖爷赐给我额娘的,那件珍珠袍子也是。”

弘昼直咬牙花子,都是有个做皇帝的阿玛,为什么有人能得到珍珠袍子?有人只能得到几件旧衣服,是吧大哥?

再想想自己,连旧衣服都得不到,更可怜了!

睡觉前,弘昼的太监还在说:“二公主比不得勇王得宠,也不知道先帝赏给了勇王什么?”

弘昼也好奇,第二日借着给雍正送令牌的时候把珍珠龙袍说了,雍正不意外,他知道有这回事儿。老爷子晚年对几个女儿都挺大方,但是有两个人特殊,那就是得到巨量赏赐的荣宪和一件没拿到的懒蛋枝枝!

让雍正自己说桂枝拿不到也不能全怪老爷子偏心,老爷子病了,桂枝排班侍奉,她比摆件都不如,哪里比得上荣宪孝顺会哄人。所以雍正对荣宪穿珍珠吉服下葬没看法,那毕竟是老爷子赏的,他虽然小心眼,也不至于把老爷子赏赐的东西要回来。

弘昼凑到海棠身边问:“姑妈,皇玛法赏赐您什么了?也让侄儿开开眼。”

海棠斜着眼看他:“我说没赏您信不信?”

弘昼摇头:“不信,肯定有。”

海棠说:“确实有,赏我陪葬他身边!”这赏赐不想要!

“就这?”弘昼惊讶地问:“没点别的?珍珠宝石什么的?”

海棠想了想:“还真有,零零碎碎的也不多,像是东珠的朝珠,一整串都是东珠呦,颗颗都是精品,又大又圆润。”

“啊!”弘昼羡慕得眼珠子都亮了。

海棠说:“还有他年轻时候下面孝敬的衣服,都挺……好看的。还有一箱子他用过的玉带,玉带现在给你弘阳哥哥用了。什么扇子扇坠、扳指佛珠、笔墨纸砚,大概就是这些。”

这些都比不上东珠朝珠,东珠朝珠是帝后用的,而且东珠是皇室专用,普通成员能分到一两颗都已经能拿出来显摆了。雍正就有一条东珠朝珠,弘昼摸都没摸过,他厚着脸皮跟海棠说:“姑妈,您什么时候给侄儿看看。”

雍正看过来,他敏锐地感觉到了,立即说:“侄儿说着玩儿呢,侄儿去忙了,您和皇阿玛等会儿出来走走活络气血,别坐太久了。”说完跑了。

雍正低头看着折子说:“这小子还很跳脱啊!”

海棠说:“毕竟年轻,过几年就好了。”

雍正把手里的笔放在架子上,不满地说:“她也不挑个时候,朕看你这次过寿的事儿要被她的事儿影响了。”

海棠叹口气合上折子:“四哥,做手足也是前世的缘分,她都要走了,这话别说,她自己又控制不了自己没的时候。”

以前的事儿雍正心里的小本本记着呢,就说:“她早年盛气凌人,没少欺负兄弟姐妹,就这种人还能善终也是老天不公。十三弟那么好,现在病痛缠身,老三和他姐姐这么糊涂还能长寿,真是……朕还是别诽谤上天了,朕最近还在佛祖前给十三弟祈福呢,不好一边求一边骂。”

海棠听了忍不住想笑,提议说:“咱们出去走走吧。”

兄妹两个在书房前溜达了几圈,就看到一个太监跑来禀告:“皇上,刚刚巴林郡王来报,固伦荣宪公主去了。”

雍正跟海棠说:“果然在你过寿前咽气了。”雍正就觉得这姐姐真是临死都要让人恶心一下。

她死了海棠怎么过生日?

海棠就说:“四哥,人都走了,别说了。我去看看,您有什么赏赐没有?我一并带去。”

还赏赐?

抠门记仇的雍正一片纸都不给她,就说:“你先走,朕再琢磨琢磨。”

海棠就知道他不乐意给,就先去城里给荣宪哭灵。

这下京城的权贵都回去京城参加葬礼,乌雅氏特意派出自己的心腹去劝荣太妃别那么伤心。惠太妃和宜太妃等一些出宫的太妃太嫔们都去安慰她。

巴林部和老三阿哥等着宫里的赏赐,然而葬礼办了两天,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怎么不见宫里的赏赐?就算是没赏赐,也该有别的说法,连个说法都没有?

老三阿哥就私下骂雍正“刻薄寡恩”!

偏偏被雍正知道了,又在小本本上记了他一笔。

海棠的生日就没大办,本来莹莹都找了好几个戏班子连着唱几天的堂会,又安排了席面招待亲友,早早地把请柬发出去了。后来这事儿就办不成,她自己亲自去跟舅舅姨妈家说寿宴不办了,其他的人家在葬礼上遇到了说一声。

至于戏班子和菜贩子,人家不敢直接拿王府的定金,特意上门来还定金,莹莹让他们收下,戏班子的尾款不给了。菜贩子弄来的菜片刻不能出手就容易坏,她让人给了菜钱,把菜拉回来,能做干菜的做了,不能做的给邻居们分一分。

最失望的是乌雅氏,她还想趁着女儿过生日一起住一阵子,这下也住不成了,因为海棠又要出京。

乌雅氏就说:“这怎么就是个劳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