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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时抬了抬手:“李老夫人请坐。”

李老夫人谢过了南时,就在南时与过杏仙之间坐下了,南时道:“岳老也太客气了,还请您亲自来上门道谢……说起来,我倒是挺好奇的岳老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一二?”

“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李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也不知道是针对谁的:“老岳有个老来的小闺女,如珠如宝养到十七岁,叫人给拐了,一拐就是十几年,他夫人为着这事儿心里想不开,早早就去了,他如今也老了,这是前话,中间您也知道了。”

“人后来是找到了,还和买她的那家生了两个孩子,这十几年里逃了七八次,次次都叫捉回来被打个半死,有几次都快成了,结果那两个孩子是个多嘴多舌的,就又给抓回去了……我那个大侄子去救的时候,人就坐在地下室的土疙瘩上,水都没到嗓子眼了……”她说到这里,看向南时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点惊叹,这与南时的推测一模一样。

那几天都是大雨,土房子的地下室根本没有什么防渗水的机制,要是再晚去一些,岳家的小闺女人就没了,可不就应了那一句死于水中么?

“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小的,还有她那个老公……管我侄子叫大舅子呢!还真不见外!我一开始还当是我侄女脑子被关坏了,今天才得了消息,说是她那个老公出了车祸给撞了,人倒是没事,两个小的被他们爹拿去当了肉垫子,一个瘫了,一个死了。”

“看来有些人是没有享福的命的。”李老夫人似是意有所指的道。

“那他们爹呢?”南时反问道。

“逃了,老岳已经叫人去找了。”李老夫人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讥讽:“那怎么成呢,老岳和大侄子还要感谢这么多年他对我那侄女的照顾呢!”

南时微笑了起来:“若是找不到,叫您大侄子来见我一面,我倒是能知道的……这种一家亲的事情,不瞒您说,我乐意听,也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成。”李老夫人微微低头:“我替老岳多谢您。”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差不多了,南时颔首道:“李老夫人,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您想问的其实不必再问,回去便有好消息了。”

李老夫人一怔,诧异的道:“南先生知道我想问什么?”

“左右不过那几件,我只挑了您迫在眼前的说罢了。”李老夫人的面相很容易看,其他都好,就是夫妻宫灰暗,丈夫不是重病就是危难,但又只是灰暗,不至于有白事。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眉宇间轻松了很多,似乎有了南时这句话,她心里那块大石就落下了:“南先生是高人……实在是家中有要紧事,等不得了,这才贸然来见您一面,还望您不要见怪。”

李老夫人说着,将一个文件夹放在了桌上,另有一个精美的长条礼盒,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关于我先生的寿数……”

这倒是不好从面相直接推断了,南时问人要了对方的八字,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比您长寿。”

“……”李老夫人,转而又是甜蜜又是苦涩的说:“那我是不是应该回去备下了?”

这是一种隐晦的问法,问南时是不是她死期将近。

民间有个老说法,不管是找谁问寿数,最好都不要直接问,直接问那就是在提醒老天爷,叫它知道你想得知天机,转而记你一笔,扣你几年寿命,且另一方则是泄露天机,被知道了当然也是同罪,对双方都不好。

“比您先生短上两年。”他说道:“多了不好说,只不过您这玄孙辈儿都还没抱上呢,您急什么?”

李老夫人顿时大喜,玄孙,那可是第五辈了啊!她都七十八岁了,身体一直不大好,再加上他们家老王进医院动手术,医生说风险极大,她又听了老岳这事儿,才忍不住跑过来问上这一句。

他们那个年头结婚生孩子都早,她曾孙现在已经十岁了,哪怕曾孙二十就结婚,她也是能活到九十了!要是再晚点结婚,说不定还能摸到个百岁老寿星!他们家老王还要比她晚上两年,这可太好了!

活到这个岁数了,大权在握的那是不想了,人老了没年轻那会儿的精力,但是她儿子孙子还在奋斗着呢,她们夫妻两多活两年,就是一座山,能帮他们镇得住!再说了,奋斗了一辈子,现在正是享受成果的时候,含饴弄孙,颐养天年,自然是活得越久越好!

她脸上喜色还没过去,手机就响了起来,李老夫人向南时告了个罪,接起电话听了两句,随即脸上更是喜得眉开眼笑,她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南时鞠了一个躬:“多谢南先生金口,我先生手术很顺利,我就不多叨扰了,我先看看我先生去。”

南时含笑点头,提点了一句:“我看李老夫人也是个想得明白的人,有道是穷则……”

南时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接着往下说了。

“南先生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老夫人一转眼就明白了,连声道好。

‘穷则’后面是什么?是独善其身!再后面就是‘富则兼济天下’!南时这话几乎就是敞开了和她说,去做善事,好日子在后头呢!李老夫人又给南时鞠了个躬,不再久留,就此告辞。

过杏仙托着腮看着南时:“没看出来嘛,我们家南小时还挺人模狗样的。”

他板了板脸,刻意学了南时那股子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劲头:“我看李老夫人也是个……”

南时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混口饭吃!”

过杏仙笑得仰倒在了沙发上。

***

池幽翻着南时的起居注,仔细的一条一条地看下来。

往日里他是不看的,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南时身边两个大侍女就是了,只不过最近南时给他的感觉总是有些奇怪,今日趁着那兔崽子跑出去玩了,他也有了闲心,便看上两眼。

不,准确来说,是南时的心乱了。

往日里南时心不静,却不乱。如今他的心却是乱了,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应该不大重要,却又足够重要。

池幽早就看出来了,开解过南时,南时也听进去了,可惜心还是乱的,可见事情并非是玄术相关。

招摇山做起居注的习惯一开始只是因为门下弟子皆非普通人,有些‘象’出没得太过神鬼莫测,怕平时不注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呈现了什么预兆,自己却又没注意,便会叫身旁的侍人一一记录,方便查阅。

后来门人除却池幽外皆以魂飞魄散,徒留池幽一人,便不在记录了,等到南时来了,便又再启用了。

其实起居注没什么好看的,就是记录南时南时的生活轨迹十分简单,怎么看都非常正常。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去了哪说了什么话,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池幽恰好看见南时过年那会儿污了床单的事情,心下摇了摇头,将这等闺阁事情略了过去,重点还在于南时平日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翻过了十几页,突然眉间一动,取了一枝朱笔,在起居注上画了几道,待到画完一翻册子,这么过完年十几天的功夫里,每一天几乎都有两道。

【我看师兄长得好看。】

他往日不觉得,如今一看,南时几乎每次与他见面都会看着他发上一小会儿呆,又或者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看,然后叫他发现后夸他一句长得好。

要是平日有人这般,他早就让人将此人逐出去了。

池幽仔细一想,居然不觉得如何恼怒,只觉得他的相貌,南时也好直接放在嘴边时时夸着?未免有些放肆了些。

但南时就是这样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习惯,嘴上就是不带把门的。

他平日里也没少见南时夸家里头仆婢,一会儿这个长得清秀端雅,一会儿那个长得娇艳如花。这么一比较,夸他‘好看’,没整点形容词出来,居然已经是南时看在他是他师兄的面子上有所收敛了。

以后还是得管着他那张嘴。

池幽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兔崽子也算是乖觉,南时是他的弟子,喜欢与人调笑调笑,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非要要他去和他较真不可。

“少爷说了何时回来了么?”池幽问道。

清河微微屈膝,回禀道:“禀山主,前头方传来了消息,少爷说是要四天后才回来。”

“嗯。”池幽淡淡的应了一声,将起居注合了起来,他也看不出什么,自然是不必再看了,既然不是玄术,那么亲朋好友的身上总有端倪,左不过那么几个人。

难道南时开窍了?有什么喜欢的人了?

池幽慢慢地想着,他看向了窗外。

外面一袭冷月残照,清凌凌的月光下,一切都是那么昏暗的,平淡的,冰冷的。

波澜不起。

南时在时,家里的灯总是全亮着的,他们两不过是一墙之隔,他的声音会从院墙那头传过来,跟个麻雀……哦,还不至于,但是总是热热闹闹的,叫人听了就觉得烦。

今日听不见了,却还觉得有些奇怪。

亏得家里也够大,以后南时就是成婚了,也能住在家里。

这很好,几岁就该做几岁的事情,南时这个年纪,有了喜欢的人都算是晚了的了,如今一切拨回正轨……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