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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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萧皮糙,但是特别怕热,暑假之前刚六月就让老妈给他铺了凉席,什么都不垫,一个人四仰八叉的睡。给丁宣铺的“尿垫”也只铺了半张床,生怕捂着自己。
现在丁宣要过来睡,老妈不舍得让丁宣直接硬梆梆地躺席子上,给席子底下多垫了一层薄褥子,还给他拿了条毛巾被。
里外里一合计,他这床上直接就多了三条被褥。
虽然挨不着他,但是心理上直接就有种大夏天躺进棉花堆的感觉,更别提还要多挤一个人了。
“啊——太热了!”连萧冲完凉往床上一躺,没躺几秒钟就开始烙饼,“铺这么厚,我后背都黏了。”
“后背黏你再去冲,毛病。”老妈用大毛巾包着丁宣送进来,把丁宣掇上床沿站着给他擦头发,“心静自然凉,静不下来你就写作业去。”
“没事儿了,挺凉的。”回回老妈都是这一句,连萧听得神经都麻了,半张脸贴在席子上装死。
“风扇别正对着吹。”老妈给丁宣擦着擦着头,还用腿把电扇给别了个角度。
“别啊!”连萧的心更不静了,直接从床上弹起半个身子。
“行了你,赶紧睡,明天还上课。”老妈照着他胳膊甩一巴掌,“看着他点儿听见没?有事就喊妈。”
“哎,知道了,说一万遍。”连萧不耐烦地趴回去。
老妈又里屋外屋地忙叨两圈,一会儿不放心蚊香的位置,怕他俩半夜蹬被给点燃了,一会儿又拿着花露水来给丁宣搓搓胳膊腿儿。
“那蚊香都快挪出屋了,”连萧看着墙角的蚊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能把被子踹过去啊,我自己睡的时候也没见你紧张。”
“你多大了?”老妈横着眼扫他,顺手在连萧小腿上也搓搓,“只要跟学习没关的事儿,你确实是不让我操心。”
连萧又被老妈说乐了,见丁宣躺在旁边看来看去,他别着脚趾头去夹人的脚。丁宣的眼珠顿顿,欠身朝脚底看。
第一天分床操不完的心,老妈又检查一遍,跟丁宣念叨一会儿才踏实。
“跟哥哥睡觉可不能尿床啊,宣宣,想尿尿就喊哥哥牵你。”她拨拨丁宣脑门儿上还没干透的头发,“要是热就把屁股底下的被单抽了,肚子一定得搭着。”
“第一万零一遍。”连萧都有点儿困了,拖着嗓子眯缝着眼。
“睡吧。”老妈在他俩屁股上各拍一巴掌,笑着把灯绳拉灭了。
光线隔着眼皮一灭,连萧原本惦记着要看一眼丁宣,不知道怎么竟然真迷瞪了。
意识恍惚了几分钟,他的胳膊碰上一只小手,又失重似的猛然回神。
睁开眼,黑麻麻的房间里,丁宣透着亮的眼睛正正地对着他。
“吓我一跳。”老爸老妈在房间里聊天,连萧压着嗓子用气声问他,“睡觉不闭眼,瞪这么大干嘛。”
丁宣的呼吸很轻,细细的小气流扑在脸上有点儿痒,连萧往后仰了仰脖子,丁宣扑扇一下眼睫毛,胳膊又往连萧这边划拉一把,在找他的手。
“不牵了,睡觉了还牵。”连萧真困了,拂开丁宣的胳膊就要翻个身背过去。
还没转一半,他又自己转回来,在丁宣胳膊上搓了搓:“你还挺凉快。”
丁宣确实是个不爱出汗的体质,他不喜欢出门玩,也不疯跑,连萧一整个暑假好像都没怎么见他出过汗。
这会儿刚冲完凉,他身上那股小孩才有的皮肤味道,跟淡淡的蚊香花露水气混到一块儿,在关了灯的夏夜里丝丝缕缕的,闻着都清爽。
“不牵手了,给我攥一会儿。”连萧的掌心贴在丁宣胳膊上降温,感觉不凉了就挪挪手腕换个位置。
丁宣朝他挨了挨,把另一只手塞进连萧怀里,连萧干脆连腿也架上去,贴在丁宣小腿上,把他整个人当成降温枕来用。
“睡吧。”睡劲儿又起来了,他学着老妈那样轻拍两下丁宣的背,“敢尿床就揍你。”
等第二天早上,老妈来喊两个小孩起床上学,连萧睡得不人不鬼,半条腿还横在丁宣身上。丁宣一只手半攥着举在枕头边,脑门儿跟连萧抵着,睡得比平时都沉,小肚皮随着呼吸一上一下,一口气能呼老半天。
老妈陪丁宣上学这种模式,一上就上了整整一周。
连萧这一周一节课都没敢逃,也没什么心思逃,他每节课下课都得去看看丁宣,不然坐不住。
丁宣对于铃声的忍受大概真的很不受控,也没什么逻辑。眼保健操包括广播操,他都没什么反应,就是对上下课铃无比的反感。
连萧去看他时,他大部分时间都挺乖,就算紧张也会憋着;有些时候不行,肉眼可见的不安,见到连萧就不管不顾地喊他,要抱抱。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丁宣又一次绕着自己的座位来回转圈,嘴里叨叨咕咕的,连萧过去牵他都过了好一会儿才安稳下来。
“丁宣怎么了?”二光跟着连萧一块儿过来,在旁边憋着气看了半天才敢开口。
虽然对于丁宣的状况他已经算是很熟悉了,毕竟从去年开始就天天跟连萧去接丁宣下幼儿园,但是每次看见丁宣真的暴露出“不正常”的一面,他还是替连萧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发神经不可怕,二光看他姐也像看神经病,脾气大得要死,姐弟俩只要都在家,恨不能一天掐上八百回。
可她姐每次发脾气,他好歹知道是因为什么,知道原因心里就有底。
连萧弟弟这样看似正常又实在不正常,每次状态不对的原因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还什么都不愿意说……谁见了能不迷糊。
二光想知道丁宣怎么了,连萧比他更想知道。
“妈?”他手心被丁宣捏得生疼,皱着眉毛看老妈。
“没事。”老妈看起来心事重重,把丁宣的手接过来,“我带宣宣去趟办公室,你们回去上课吧。”
“又让下课铃给吓着了?”回教室的路上,二光要去趟小卖部,还跟连萧在猜。
“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连萧觉得不应该,丁宣已经会捂耳朵了,但他也想不出其他原因。
就跟丁宣突然在回老家的车上发疯一样。
“那不然就是……”二光还想继续猜,赵晨晨一声“连萧”,隔着八百米给他打断了。
“你对象来了。”二光现在看见赵晨晨找连萧,连萧那副没招儿的表情就想乐,在旁边踢着石子儿小声说。
“你有种大声说。”连萧横着眼瞥他。他知道二光不敢,赵晨晨一准儿得去办公室告他状。
“说什么?”赵晨晨跟他们班里两个女生挽着手跑过来。
“没说你。”连萧这会儿没心思跟她玩,脚都没停就继续往前走,二光立马跟上他。
“连萧,你是不是去看你弟了?”赵晨晨也习惯连萧不理她了,每次都生气,气一晚上第二天还凑过来,说点有的没的。
“嗯。”连萧应了声。
“我也想去看。”赵晨晨说着还小蹦了一下,“下节课下课一块去?”
“我也想去!”另外两个女同学立马附和。
连萧的脚步这下停了。
“你们看我弟干嘛?”他扭头看着赵晨晨他们。
“就看看呗。”赵晨晨立马说,“干嘛,邹光能看我不能看啊,我们不是同学啊?”
“你能,你太能了。”二光买了袋汽水边往嘴里滋边了,笑得跟放屁似的。
“有病。”连萧转身就走了。他就没弄明白过赵晨晨的逻辑,跟她说话比跟丁宣还费劲。
“明明他弟自己有病……”赵晨晨旁边的一个女生小声嘀咕了句。
她还没说完,赵晨晨两只手连扇带扑腾,示意她赶紧住口。
可连萧还是听见了。
他一步顿都没卡,掉头就走了过去。
“她不是故意的,不是她说的!”赵晨晨跟拍电影似的,还把那女生往胳膊后边挡。
“不是她是你?”连萧问。
“我没说。”赵晨晨立马摇了下头。
学生的世界就是家里跟班里那么点儿地方,对于善意与恶意的分辨也还很模糊,谁家父母吵个架,哪个同学在另一个学校的哥哥得水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都能满班传一遍。什么话都当笑话跟故事听,传得添油加醋的,味儿歪得能上天。
连萧知道最近班里在议论丁宣,他天天下了课就往一年级跑,还有些无聊的同学在他屁股后头悄悄跟过。
他也知道丁宣确实有问题,跟他们不是一样的小孩儿。
但他还是头一回这么鲜明的感觉到,“有病”这个词竟然这么扎耳朵。
——上次胖老师说丁宣听不懂人话,他觉得比庞小龙说丁宣傻更让他恼火,现在对这句“有病”的恼火比胖老师那句还大。
因为他没法冲这女生发火。
被扎着耳朵转身的同时,他想起自己发火的时候都冲丁宣骂过“有病”,心里一下子别提多不是味儿了。
“愣着干嘛?道歉啊!”二光哪知道连萧的心路历程,他是挨过连萧揍的,生怕连萧火上来了再把人女同学给打一顿,那还不得被班里男的笑话死?赶紧喊了一声。
他一口汽水还没咽完,喷得满天水星子,还从嘴角流出来一缕,赶紧弯腰用手接着。
连萧跟赵晨晨都被他恶心得直皱脸,那个女生眼圈“唰”地就红了,撒开跟赵晨晨绞在一块的胳膊,抹着眼就往班里跑。
赵晨晨看看那女生又看看连萧,咬着嘴“哎呀”一声,还是扯着她的小伙伴追朋友去了。
小孩子的成长很奇妙,真的是一个年级一个阶段。
一二年级还能一块满校园疯跑疯玩,三四年级莫名就拉起了男生女生各自的大营,对互相的性别一边懵懂中带着试探,一边无理由地敌对。
好像互相说话客气点儿,立马就等于背叛组织一样。
“你别气了,”二光往裤子上蹭了两下手,拍拍连萧,“她们头发长见识短。”
他这话又不知道是从哪个电视里学来的,不伦不类地瞎用。
“没生气。”连萧现在没心思笑话他,眉毛还拧着,“烦得慌。”
“那你别烦了。”二光立马换词儿,“我们是兄弟,你弟弟就是我弟弟,以后我再听见谁说丁宣坏话,我帮你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