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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自己房里,也了无睡意,靠坐在床头出起了神。约摸两刻钟后,春娘进来了,说男君已经被叫了回来,方才已经去了东屋那边。

小乔也不再睡了。坐等了没多久,大约也就两盏茶的功夫,听到门外脚步声起,魏劭回来了。

小乔扶着床头下了地,如常那样朝他迎了过去。

魏劭看着似乎不再要出去的样子了,自己解开腰带,随手投掷到了近旁的置衣案上,望着小乔问:“我母亲方才可为难你了?”

小乔到他身前,接过他自己脱下的外衣,眼睛齐平望着他胸膛道:“未曾。方才你不在,婆母那边打发人叫你,说心口疼,你不在,我去了。婆母也未要我服侍,我不过站了一站,就回来了。”

她刚才在朱氏面前的那一番应答,听着简单。其实也是考量过的。知道朱氏不喜欢儿子和自己近亲,就说魏劭出门前没告诉自己去向,只猜想他去了衙署。再提到已经打发人去叫,很快就能回来。

以朱氏的心理,必定不愿儿子回来探望她时,看到儿媳妇也在她跟前“事孝”。果然如她所料,朱氏很快就放了她回来

“婆母如何了?”

小乔说完,问了一句。

“老毛病。方才睡下去了。”魏劭简单应了一句,双目一直停在她脸上。

小乔点了点头,避开他双目的注视,拿了衣裳转过身要走,肩膀却稍稍一沉,停下脚步,见他抬起手搭在了上头,人也朝自己迈了一步过来。两人距离一下就贴近了。

“我母亲……”他迟疑了下,“如今性子比从前越发不好相与了。我若不在家,她给了你委屈受,你多担待些。”

小乔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夫君放心,我有数的。”

亥时末,这个一天终于得以结束。小乔熄灯后躺了下去,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没一会儿,魏劭果然就又朝她靠了过来,一只手也探进了她的衣裳里。

小乔闭着眼睛道:“今日别碰我了。我身上不干净。”

……

乔慈被突然而至的小乔这样给叫走,魏俨也无心再留下了,目送那辆马车消失在夜色里,转身进去,和同桌其余人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另有事先行离开,请诸位尽兴,今晚这里由他做东,随后便回了家中。

载着小乔的那辆马车早已经远去。想必此刻已经将她送回了家中。

魏俨手里握着一只酒壶,凭栏吹着夜风,眼前总还不停地浮现出方才她在车中露出脸,和自己说话时的模样。

罗钟坊大门前的那排灯火明亮,照着望窗中她的面庞。不过半张侧脸,她神情中又带着嗔怒,双眉微蹙。但就是这样的一种神情,反令他感到愈发的不可自持。

直到此刻,闭着眼睛还不停地回想。

她对着自己时,除了一开始的厌恶,之后每回遇到,便只剩下了冷淡和客气。

魏俨还是第一回,见到她在自己面前现出她本来的真性情。

即便她的嗔怒,也令他甘之如饴,甚至如同获得意外之喜。

……

她是自己的弟妹,魏俨也记得这一点。外祖母待他恩比山高,魏劭与他一起长大。

魏俨其实亦是自负之人。他的才干,也确实不凡。

他比魏劭年长。魏劭还是个孩童时,成长为少年的他就已经纵马驰骋在魏经之后了。

但是他一直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就是辅助魏家的继承者成就大业。对此他一直没有任何疑虑。

直到有一天,那是三年之前的某一天,一个匈奴人找到了他,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来历。原来他的生身之父,并不是像外祖母告诉他的那样,是个入赘到了魏家,又不幸英年早逝的勇士。

他的父亲是如今匈奴单于的弟弟,日逐王乌珠屈。他的身体里,除了魏家人的血,还流着匈奴血。而那个日逐王,现在在渴望着他能回去。

这个认知给他造成的困扰,有一度,曾令他感到痛苦不堪。他敌对了多年,从骨子里仇恨的匈奴人,原来竟是自己的族人。而他一直敬爱的外祖母,却隐瞒了他的身世!

一段时间的痛苦过后,魏俨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他不打算认回自己的匈奴父亲。

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渐渐地感觉到了命运的不公。

偶尔,他也冒出过这样的念头,仅仅是因为出身的不同,他的弟弟魏劭就注定是魏家家主。而他只能是以魏劭身边的一个辅助者而存在着。哪怕他的能力并不在他之下。

但很快,他也总是能压下自己心里这种不该有的念头。

直到现在,他又遇到了这个乔女。

他接受儒学教育而长大。外祖母当年没有舍弃他,对他有养育之恩,魏劭更是他处了多年的兄弟手足。

一个女子,如何抵得过兄弟之情?

但是魏俨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他为此感到过羞愧,但与此同时,心底里,因为爱慕这个不能得到的女子,又令他有一种自己根本无法能抑制的住的快感。

夜已经深了。或许是不断喝下腹的酒水作祟,魏俨心中只觉爱她爱的简直入骨了。终于忍不住丢掉酒壶,快步回了屋,命房里还在等他的姬妾出去,自己磨墨蘸了笔,站在床边,在墙上开始挥洒涂抹。

他额头渐渐冒出了汗,浑身发热,手中笔尖更如灵蛇般在墙上游走,一气呵成,墙上很快跃然现出了一个簪花女郎的背影。那女郎仿佛迎风而行,衣袂飘然,应是听到了身后有人呼唤,含笑回眸,神情娇俏,动人无比。

魏俨画完,一把丢掉了画笔,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墙面,整个人犹如喝醉了酒,面庞赤红,呼吸急促。

他忽然撩起了衣摆,呼吸之声变得愈发浑浊,被身后烛火投在了画墙之上的那道身影仿佛在微微颤抖。片刻后,随着一阵仿佛终于得到了释放般的长长呼气之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我的这间屋,往后谁也不许进来!若被我知道擅入,杀无赦。”

片刻后,魏俨出去,对着外面的姬妾说道。

他的神色很是平淡。声音中的厉色却呼之欲出。

虽然是夏夜,姬妾却仿佛感到了一丝透骨冷意,慌忙低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