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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一轮月亮滚圆。

二层房的人正在沉睡,轮值的其他人在一楼大厅,靠着桌闭目养神,耳朵却暗地里支楞着,楼上有点什么动静都能知道。

忽地,二楼某间房传来轻微的声音。

轮值的几人当即色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冲上楼去破门而入,而在他冲上楼梯时,睡在二楼的人也被他脚步声惊醒了,掀被起身就往传来动静的房间去。

冲进房间,就见床上多了道身影。

山海镜置在枕边靠里处,床上那道身影出现后就不动了。几人当先走过去一摸,已经没了气息。

“没救了。”其中一人道。

在外面的人问:“怎么死的?”

那人翻检两下,摸摸头发,微湿,扒开眼皮看看,又捏住鼻子下巴打开嘴凑近了一闻,再摸上腰腹压了压,道:“像是被淹死的。”

淹死……

有人记录下死尸身份、时间、死因等等,另外的人帮着把尸体用麻布裹了,往楼下抬,等白日再找个仵作来验验。其他人将枕边的山海镜用木匣装好,贴了封条,以示这块镜现下属无主之物,需要尽快再找个入镜人。

“都警醒点,有人出来了,说不准死劫也要解开了。”领头近卫叮嘱道,“决不能疏忽,大夫、伤药全都备好了,一旦有活的出来,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把人救活了!”

其他人纷纷应是,不敢怠慢。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等待的结果是什么……

两广地,为数不多的入镜人也统统入了镜,近卫们格外为难,不得不从当地抽调人手,又请了镖局。

为不叫那些人起心思,带队的近卫们来了招瞒天过海,在当地买了不少本地土货,装大车往北去,而真正要押送的东西,却是近卫贴身放着。另一边又飞鹰传讯让从京城赶往两广的入镜人再快些,到湘省某地汇合。

夜里,一群人停下驻扎,生火扎营,火把照得亮堂堂,让野兽不敢来犯。

领头近卫被镖局的兄弟们敬酒,瘾上来了也不敢贪杯,连连摆手拒绝,从袖里掏出个鼻烟壶猛嗅一口,好叫自己清醒些。

那些镖局的人还想打听他到底在运什么东西。笑话,他要是能被这些小喽啰套出话来,他也不必当这个近卫,趁早抹脖子得了。

镖局那头心里也打鼓啊。

这群人不多,却个个是练家子,还非要雇他们运一些不值钱的货往北去。他们可不得打听打听?谁知道这帮人是干嘛的?

小统领眯着眼打盹。

老实说,叫他运这些玩意儿,他也怕,谁知道会招来什么东西。

可怕也得上啊……只要新的入镜人到了,这些都不成问题。

他正在心里安慰自己,忽地营帐里传来什么声音——他可是把那镜子放在自己床铺边了。其他近卫一样,一个帐子里放一面镜。

统领当即装着不经意起身,匆匆往营帐里去。已经有其他几个近卫凑上来了。

请来的镖局也有些人发现了不对劲,张头望来。

统领顾不上他们,匆匆掀帘子踏进去就被骇了一大跳。

床上躺了个死相极为凄惨可怖的人,只看一眼就知道他绝活不成了。他仰面躺着,露在外的皮肤,脸上脖子上手上……全都是被什么口器细小的东西细细啮咬的齿痕,细细密密渗着血,恐怕身上也是。

偏生这样一个人还在微笑,静谧且安详,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跟着来的近卫们都忍不住心里打了个突,其中一人悄声问:“我怎么瞧着像是被蚂蚁咬死的?”

统领低声喝他:“噤声!不要命了?”

说罢,又吩咐道:“把他身份和时间记下……之后再丢出去。”

山海镜自然也封存好了。

无主之镜比有主之镜更聚阴气,引邪祟。

镖局那头瞧着安静。

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最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其中有个例外。

跟随走镖的有个年轻人,姓王名连苍,天资聪颖,那些个轻功、刀枪棍棒、辨踪觅迹都难不倒他,人又长得好,师父师娘师兄师姐们都喜爱他,渐渐养成个骄矜的性子。

这回他也凑上去打听了,别人越不告诉他,他越想知道。

“师兄,他们防贼呢。”王连苍对师兄嘀嘀咕咕。

“怎么又犯毛病了,都说多少回了,不该问的事就当做不知道。”他师兄听着就一个头两个大,好声好气哄他,“等到了地我们就走,别瞎打听。这群人不是好相与的。”

王连苍继续嘀咕:“我这不是知道才想多打听好防备防备吗?谁知道他们生了什么心思?”

他悄声说:“我刚才从他们营帐前过,看到里面……有个死人。”

他师兄眼皮一抖,硬往他嘴里塞了个窝窝头:“闭嘴!”

王连苍三两下把窝窝头吃了,见他师兄脸黑如锅底,剩下的话没好说出来。

就那从门缝里看到的一眼,他还看见那群人拿了个什么东西装进木匣里呢。

他感觉……那才是这群人真正要押送的东西。

瞧着也不大,是什么宝物?

王连苍起了好奇心,可他也知道,押镖这行最忌讳就是对货物动心思,就算他真的只是想看看,也难免那些人会以为他要偷。

还是没意思……

王连苍继续嘀嘀咕咕。

那些人要瞒着,他也不能戳破,在营帐中来来回回走几趟,给篝火添了柴,又把周围再撒了一圈药,守夜的人守着火堆烤栗子,他过去套近乎,扒拉了两个出来吃。剥着壳往自己帐子里走,打算回去睡觉。

出乎意料的,那间营帐里没人了。

两边帘子掀开了一边,他经过时,就非常顺理成章地往里面瞄了一眼。

营帐里点了灯,昏黄昏黄的,一个红衣服女人背对着他坐在里面,白得刺眼又涂了红蔻丹的手里拿了梳子,一下一下梳着那头漆黑的长发。

王连苍的脚步停下了。

心里头打鼓,跳得厉害,死死地盯着那道鲜红鲜红的身影,浑身都在发抖。

这……这是个什么?

哪里来的女人?

他想跑,想叫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张开口也说不出话。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梳完发后,手放下了。

她慢慢回过头来……